不过一夕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
苏言再说过那句好好想想之后,日子就回复到刚开学的那段日子。看似一切正常,什么都没变,然而不苦心里清楚,什么都变了。
心中钝钝的,无法言说。
即使如此,该来的仍旧会来,比如期中考试。
九门功课,考了四天,都是在上午。
最后一场考试。
写完最后一道题的答案,不苦放下笔,盯着桌面上的试卷发呆。试卷上的笔记娟秀,她看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拿起胶带,想要重新修改,考试结束的铃声突然响起。于是,她不得停下,收起笔,看着监考老师走到自己面前,将试卷收了上去。
走出考场教室,天色有些阴沉,深灰色,像是太过老旧的房屋因墙皮脱落,而露出的那种颜色。
沉默地搭上回家的公车,不苦脑海放空,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愿去想。
最近事情发生得又多又乱,除了自己在学校里遇到的一系列烦心的事情,家中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父母回到家中越来越沉重的叹息声,父亲眉间越来深的褶皱,母亲总是微肿着的双眼,让她明白,还在医院里的奶奶,情况不容乐观。
放空的状态,让她觉得有片刻的轻松,直到公交车上报出她需要下车的车站,她才猛然惊醒,走下车来。
慢悠悠地走着,却意外地在走到那条回家的小巷子口的时候,看到了刘爷爷。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这样的天气,实在不像是适合晒太阳的样子。此刻,刘爷爷好像也看到了她,对着她招了招手,微微一愣,快速走到刘爷爷面前,询问道:“刘爷爷,怎么了?”
年过半百的老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拉着她走到自己的小诊所里,“先吃饭。”
心跳一滞,随即加快。咽了咽口水,不苦强行压制住突然冒出来的不安感,再次询问道,“刘爷爷,到底怎么了?”语气还算平静,但被老人抓着的手却抖个不停。
“不苦,待会我陪你一起去医院,你先乖乖把饭给吃了,听话。”
抬眸看了眼前的老人,她深吸一口气,“刘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此刻,连语气都是不能再保持平静,出现了颤音。
老人一僵,抓着她的手也慢慢松开,背过身去,“我陪你去医院。”
她呆呆点头。
老人收拾了一下,把诊所得门关上,带着不苦,伸手就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开得很快,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市医院。不苦下了车,熟门熟路的走在医院内,天空变得愈发阴沉,灰扑扑的,好像马上就会落下雨点。老人紧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出什么意外。
走到电梯内,按了数字14。
她看着不停跳着地数字,感觉一颗心卡在了嗓子眼,始终不能落下。紧跟在一旁的老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叮”得一声,14层到了。
赶来得时候,恨不得分秒必争,马上期望自己就能够到达。
真正赶来并且到达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只希望能够永远不到。看着开合的电梯门,不苦被老人强制的拉下了电梯。
整个14层分外明亮,灯火通明,大概是因为外面天色太暗的缘故。
不停有医生护士从身边走过,他们面无表情,穿着白色的大褂,一尘不染,偶尔有病人呼疼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地缩着身子,不敢在多迈出一步。
老人发现了她的不安,摇摇头,拍着她的背部,“走吧,不苦。”
“噢。”她目光呆滞,盯着被擦得能够映出人影的医院地板,僵硬地迈着步伐。
逐渐靠近了奶奶住的病房。
安静,非常安静。
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攥着衣角,不知所措地看着一直陪着自己到达医院的老人,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咬着牙,她扶着墙壁缓慢靠近,声音逐渐回到耳内,母亲细微哭泣的声音传入。
她站在病房门前,看向里面。
母亲低着头,捂着脸坐在陪护床边。父亲沉默地站着,一直垂着头,她看着父亲的背影,忽然觉得不过几天,父亲竟然苍老了那么多。
偌大的病房内竟然没有其他人。
房内没有开灯,昏昏沉沉的,不苦僵着步伐慢慢靠近,“爸,妈……”
“不苦……”听到女儿的声音,袁妈妈抬头,看着自家女儿的表情,心中又是一痛,张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不苦低着头,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蹲下身子,跪在床边。
病床上躺着的人,面目祥和,睡着了一般,不苦看着,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
她握着奶奶的手,魔怔一般,念着重复得话,“不苦,不哭。不苦,不哭……”就像小时候因做恶梦而被吓哭的夜晚,总有人拍着她的背,轻轻念着,语气温柔,充满慈爱。
不苦,不哭。
却是泪流满面。
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瞪大眼睛,擦干眼泪。
可却怎么也擦不完的样子,上一秒,眼泪刚刚被擦去。下一秒,就又有新的眼泪流出,连袖子都被沾得湿润。
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她和母亲,还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自己的奶奶。
松开握着的奶奶的手,不苦站起,跪的太久,双腿有些发麻,差点摔倒。
扶着床沿,她缓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妈,我出去一下……”
她很胆小,病房里的氛围压抑得她实在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能够去哪儿。
她一步一步走着,没有乘坐电梯。
每迈一步,眼泪就掉下一颗。
一步路,一颗泪。
就这样,走到了一楼。
走出了住院部。
天闷闷得,透不过气,连呼吸都好像背负了沉重的压力,不苦呆呆走着。
忽然有雨点砸下,落在身上,有些疼。
她抬头,看着灰扑扑得天空,唇角勾起。
原来,是下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