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至日落方散。那时斜阳的余晖残存,大地苍凉,满是乱石的落日山昧谷满目萧索。霍东篱用双手推着轮椅的轮子,一个人慢慢地寨门口走去了。池錦舟被放出来的时候,依旧是昏迷不醒。霍东篱看看她并不安详的睡颜,又返回白,向熊三爷要了一块破旧的门板,见那门板擦不干净,又向熊三爷要了块花布铺在上面,请了两个官兵,将池錦舟抬着下山去了。
熊老三家门口。
熊老三、铁蝉子立在晚霞的天空下,目送霍东篱那一伙人的身影消失在天与地交接的地方。
铁蝉子环顾四周,问道:“哥,你看见殷枫了吗?刚才不是还在这里的吗?”
熊老三道:“桑梓姑娘不胜酒力,喝了两口就发晕,现在在房间里歇息呢。殷枫那正在厨房里煮解酒汤。”
铁蝉子哈哈大笑道:“他什么时候会煮解酒汤了?”
熊老三道:“别的我还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肯定不是在遇见桑梓姑娘之前。”
“哈哈哈哈哈哈……”铁蝉子笑得快直不起腰来,等笑够了,才又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说那桑梓姑娘是什么来头,我一看她就不像是中原地区的人,而且一来就把殷枫迷得七荤八素的。殷枫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若不是桑梓,我还真以为他不食人间烟火呢!”
熊老三道:“这……我哪里知道啊,就连殷枫到底是什么人,又有谁说的清楚呢?自从殷枫几年前第一次来到咱们家,我就知道他一定不是普通人,连‘殷枫’这个名字都是假的也不是不可能的。”
铁蝉子道:“我每每问起,他也总是闭口不谈。这些年,他用‘殷枫’这个名字闯荡江湖,做了不少大事,也帮了咱们熊老三家不少的大忙,好几次助我们渡过了难关,如果没有他,熊老三家一定走不到今天。”
熊老三笑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个好人,是一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名字不过是一个称谓,既然人家真心与我们相交,的确把我们当朋友看待,我们又何必去计较他用的是真名,还是假姓?"
铁蝉子道:“哥哥说的好啊!不如......我们帮帮他?”
熊老三皱眉:“这种事情,我们这些外人如何插手得了?”
铁蝉子嫣然一笑:“哥哥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暮色初起。天上起了几颗稀疏寥落的星光。
掩映在荒原乱石中,有一盏暗黄的灯火,在四下里一片漆黑的荒山野岭上,仿佛一颗从九重天上散落下来的星子。
这是这荒野唯一的一点灯火。
这也是这熊老三家唯一的一间有窗户的房间。
而现在,桑梓就在这间房里,立在窗前,看一望无际的星空。
桑梓低低的唱着一首歌。
“农家遗孤小儿郎,贫穷凄凄好苍凉。清冷尚未娶妻房。夜静老牛吐人语,牛郎速到碧池旁……”
她的声音轻柔而婉转,散落在夜风中,殷枫不知何时已推门进来,只见桑梓的长发飘飞,温柔缱绻,她的身后是那样华丽而深邃的星空,桀骜而洒脱地铺满了整个夜空,美得如此奔放和热烈,几欲令人窒息......
桑梓似乎感到有人来了,也不回头,只是轻声问道:“什么事?”
殷枫道:“我煮了解酒汤,你快喝了吧。”
桑梓转身,望着那碗墨绿色的汤汁,不知为何突然倍感恶心,几欲呕吐。但也不想辜负了殷枫的好意,于是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拿走吧,我没有喝多。”
“可是你明明......”
桑梓语笑嫣然:“怎么,没喝醉就不能说自己头痛吗?"
殷枫一时语塞。
桑梓的酒量一向不错。她喜欢喝烈酒,特别是烈性的烧酒,辛辣而狂野的气息在舌尖翻滚,酒液烫的几欲沸腾如同无数匹脱缰的野马在口腔里奔腾,释放在桎梏中压抑已久的热情和激愤。
她喜欢那样的快感。
如果可以,她一定会喝得至醉方休。
可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屋子里的灯不知何时已被风吹灭,一片漆黑,殷枫看不清桑梓的脸,更看不清桑梓的手,正轻轻抚上她的小腹。
她的唇角扬起一丝微笑。
她的小腹现在还很平坦,可是过不了多久,会随着那个新生命的成长而一天一天隆起来。然后所有人都能看见,所有人都很明白。殷枫见她兀自出神,不由得问道:“桑梓?你怎么了?”
桑梓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就把这醒酒汤喝了吧?”
那醒酒汤的味道的味道悠悠飘来,除了原本应有的清润,多了一股淡淡的怪味。
桑梓微微蹙起眉头,却依旧柔声道:“你刚才的酒也喝的不少,你喝吧。”
“可是......”
“别推辞了,凉了就不好喝了。”殷枫正要将碗递过来,桑梓却先他一步,将那碗退给他。殷枫不好拒绝,只得拿起那勺子喝了一口。不料两三勺下肚,桑梓却听见那碗和勺子“当”的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殷枫!”桑梓不由得惊叫一声--
他怎么会连一只碗都端不稳?!
“你有没有怎么样啊?”桑梓一边蹲下身来收拾地上的陶瓷碎片,一边问殷枫,却见殷枫整个人都呆在那里,保持着方才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傻了一样。桑梓从来没有见过殷枫像这个样子,也吃了一惊,不由得伸手去拉殷枫的衣袂。手指刚触及他的身体,却发现他的身子竟烫的如同炭火一般!
“殷枫你别吓我啊,你.....”
殷枫的目光突然狠狠地扫上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