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寻常人家大都已经准备熄灯,而此刻的皇宫却是华灯初上,热闹非凡。

  媚尘和玄缘儿各自下了马车,跟在父亲后面,一起进入皇宫。大概是正主还没到,各官员都忙着交际,小姐公子们也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玄宰相。”吏部尚书正好刚入门,对巧遇的丞相打了一声招呼。玄笑天也客气地回,“严大人。”。

  严骏大量了一下跟在玄笑天身后的媚尘,玄笑天道:“这是小女玄媚尘。”没有过多的解释,毕竟一朝宰相的架子还是要端着的。严大人显然明白,笑着赞美了一句,“玄宰相可真是好福气,几个女儿都是如花般娇艳呐。”玄笑天没有接话。两人错开,玄笑天继续向里走。

  “媚尘,你和这些小姐们也都不太熟悉,趁这次机会好好认识一下。为父也不打扰你们这些小辈了,各自找伙伴去吧。”媚尘低头称是,玄缘儿听到后立刻跑开了。谁高兴将自己的朋友介绍给讨厌的人啊?

  媚尘也无多在意,瞥了眼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小姐们,压下心头的不奈,朝不远处的花园走去。

  御花园相较于宴会那边可清冷的多,媚尘感到了暂时的轻松。相比那边虚伪的客套,媚尘更喜欢这边的冷清。她不喜欢虚假做作的人,这也是她为何不想留在丞相府的原因之一;但是她喜欢姬钰之,如果他说他喜欢她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留下来。。

  “三小姐?”听见熟悉的声音,媚尘惊喜地转头。果真是姬钰之。他今天穿了一身高贵的紫衣,衬得他的身材愈发颀长。周身散发的清冷的气质让人不敢亵渎。一双清澈的眸子在黑暗中更显得明亮。不知为何,明明此刻看不清对方的脸,姬钰之却已想想到对面的姑娘脸上惊喜干净的笑意。也许她的一对凤眼里面全是他的倒影也说不定呢?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还好此刻四面无人,他又善用笑意伪装,所以在心上人面前变得无比迟钝的媚尘什么也没发现。

  其实姬钰之猜的不错,媚尘的确很惊喜,眼里只剩下今日格外俊美的他。而媚尘也很快反应过来,伏了个身:“见过六皇子殿下。”

  姬钰之听出了语气中的生分,暗叹媚尘的聪慧识时务。的确现在这时候不能让别人猜测彼此之间有什么熟念的交情。

  媚尘其实心里并不乐意这么疏离,可是碍于形式,不得不这样。若是此刻对姬钰之表现的太过亲近,她怕有些不妥。

  姬钰之拿着折扇拍了拍手,温柔地问道:“不知三小姐为何在御花园中?”不让媚尘回答,便径自邀请道,“不如和我一同前去宴席?”他没有用本王称呼,当然不是因为姬钰之觉得媚尘有多特殊,只是因为媚尘就是他今天的猎物!。

  媚尘蹙眉,拒绝:“谢六皇子抬爱,只怕媚尘若是和六皇子一起前去不妥。不如六皇子先行一步,媚尘紧随其后。”姬钰之惊讶媚尘的拒绝,依他看来媚尘应该与寻常女子一样,得到心上人的邀请便高兴地答应。

  他哪里知道在媚尘心里固然喜欢他,但并不喜欢他的身份,说白点就是媚尘更希望离开丞相府。所以如果此时和六皇子一起过去,就算和他们解释是半路巧遇,也会多多少少有些影响。姬钰之再深深地看了媚尘一眼,语气没有被拒绝的不高兴,依旧温和地说:“那我就先行一步了。”说完便离开御花园。

  淡淡的茶香在姬钰之和媚尘擦肩而过时就萦绕在媚尘鼻尖,熟悉的香气让媚尘想起了在森林里的两次拥抱,脸颊绯红。随即又想到姬钰之的身份,唾弃了一下自己,然后稍等片刻也回去了。

  “妹妹跑去哪里了,方才怎么找也找不到你,本来还想着介绍几位我的闺中密友给你认识呢。”媚尘刚踏入灯火通明的地方,手臂便被玄缘儿一把勾住,她笑嘻嘻地问着,眼里极力隐藏着对媚尘的不屑。

  媚尘暗讽,脸上挂出亲切的笑:“刚才离开了一会,让姐姐这么找真是妹妹的不是。不如现在我们去认识一下吧。”媚尘刚说完玄缘儿就慌乱地拒绝道:“还是不了吧,刚才洛雅雅约了我去她那儿玩玩儿,那就先离开了。”谁要介绍啊,不过是句客套话而已,你还当真了?真是一个低贱没脸没皮的女人!不过尔尔!哪里像母亲说的那么有城府?

  玄缘儿在心中暗骂,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先去挑衅的。媚尘也权当她是小孩子脾性,没有生气,先前的回答也只是想逗逗她罢了。

  媚尘和玄缘儿的“你来我往”正好是在宴席地点的大门口,她们两之间的话全被躲在暗处的人听了去!那人皱着眉头着打量挺立着身姿站在人群中的玄媚尘,心中更是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忧虑。忽然脑中闪过国师的一再保证,最后还是勾起阴狠的笑容转身离去。

  “皇上驾到!“门口传来公公扯破了嗓子喊的声音。一群人也赶快回了座位。媚尘压下严重的怒气,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那边坐着另外一人!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或许是玄缘儿找来纯属气自己的。看见父亲也没什么反应,心中彻底失望。但是此刻显然不是发怒的好时机,现在大家都回了位置只有自己一人杵在那儿必然是不妥的。可是谁会为了一个不受宠的三小姐去得罪内定的二皇妃?众人保持缄默。

  而此刻皇上已经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媚尘只有弯下腰退到一旁,等带回宴席中恢复了热闹再说。

  玄笑天此刻已经紧张地半死了,很后悔刚才为什么不阻止玄缘儿很不妥的行为。虽然百官都没吭声,但是必然有着自己心中的掂量。谁知道那玄媚尘竟如此呆傻,愣愣地站在那儿,竟也不懂得先找个地方坐下!此刻怒气攻心的玄宰相完全不认为这是他的错。

  皇上有些笑意的看着这出闹剧,竟也不加以指责,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媚尘一眼,挟着王后坐上了龙椅。就是不知道钰之见此会怎么做呢?

  姬钰之心中不屑,既然皇上你想看戏,那就请你看个够!

  “众爱卿平身。”皇上悠悠的说着,百官这才敢起身,“谢皇上。”

  皇后仪态万千,和蔼亲切地说:“今日为迎六皇子钰之归京,特赦席宴庆祝,还请各位达人不要拘束,就像平常的家宴一样热闹吧。本宫想,皇上大概也希望大人们不要把在上朝时的严谨带到这喜气的宴席上吧。”一番话倒是说的好听,只怕心里想的完全是相反的吧。

  皇上摸了摸皇后的手:“还是皇后深得朕心呐。各位爱卿,今日是难得的喜庆之日,第一,为迎钰之归京,第二呢,就是一件三喜临门的大好事了。这件事还请允许朕先买个关子。”

  各位官员自然已经猜到了是指婚的事,只是指的是谁家的姑娘,指给的又是谁,这还是个未知数。。

  “咦,玄三小姐怎么还站着?是否是觉得这座位有些不舒服?”皇后不知道皇上心中的考量,只是为了让媚尘出个丑,于是这样问了出来。一时间所有目光集中在媚尘身上,偶有几个拎得清的,不停的往玄笑天那里看去。

  玄笑天被看得恼羞成怒,刚想起身回答皇后的话,媚尘就来到场子中央,轻伏了一下身,装似好脾气的解释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媚尘之所以站在这,是因为今日媚尘得到了一件宝贝,思量着想给皇上送去。今日正好是个契机。于是媚尘就想着早点把宝物送给皇上,便站在了这儿,想图个先。还请皇上、皇后原谅媚尘这小小的心思吧。”本是大罪,却被媚尘三言两语说成了是想早点献宝物,弄的皇后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脸有些僵硬。但还是很快恢复,不愧是一国之母!倒是皇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兴趣,他单手指敲打着座椅把手,眼流露出兴味,问道,“不知三丫头给朕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一句三丫头亲昵的以为铺天盖地,许多人的脸色变得很差。刚才还以为是二小姐颇得龙心,谁知是这三小姐让皇上刮目相看!而玄缘儿则咬紧了下唇,她倒要看看这宝物究竟能好到哪里去!

  媚尘不在意称呼,但是这种太过亲切的称呼却是让媚尘起了几层鸡皮疙瘩。她调整好心情,露出平常的笑靥,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皇上的话,实在是这礼物太过珍贵,于是媚尘将之放入一个锦盒内,还请皇上查看的时候格外小心。”媚尘的一番好意提醒落在旁人耳中却是惹起他们怒火的挑衅词语。你算什么东西?送的礼物又会珍贵到哪里去?难道你一个不受宠的三小姐送的礼物我们这些朝臣都不能看见吗?他们这样想着,却不明白千万不可小看任何一个人。

  皇上自然不管百官心中的想法,他现在已经被勾起了浓浓的趣味和好奇,示意公公去将媚尘手上呈的锦盒拿上来。。

  他倒是真的小心翼翼的打开,没给皇后瞧去半分。皇后撒娇道:“皇上。”而此刻皇上早已因为盒中的东西而高兴地想早点把媚尘嫁给自己的儿子了,哪里管得了皇后的撒娇。他满带着笑意关上了盒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将盒子交给宫人,而是将盒子放于衣袖中,没有忽略同时皇后眼中的恨色。媚尘趁着大家把心思放在那个盒子上,飞快地递给姬钰之一个感激的眼神,很巧他也在看她。

  皇上很高兴,爽朗的对媚尘说:“三丫头,你这礼物的来历我不问,但的确颇得朕心,想必是有人指点过你吧。”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媚尘不甚在意,轻点了点头,忽视皇上对姬钰之传去的一个意味颇丰的眼神。皇上说,“为了上次三丫头你这么有心,朕决定许诺你一个要求。你说吧,想要什么。

  “媚尘先谢过皇上的恩典。只是媚尘现在也没什么所求的,只希望皇上能劝说了父亲让他允许女儿出去走走。”。

  “三丫头,这个恐怕有些不妥。”皇上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为了自家儿子还是得这么说,“不过三丫头你放心,这个要求先欠着,待会儿定有让你惊喜的事。”

  媚尘低头,果然离开这件事不能靠皇上。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现在的媚尘还不知道,待会的一道圣旨,让她的离开计划硬是生生的被她给遗忘了。

  姬钰之一直看着媚尘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就是明白媚尘心中的想法。对她想离开的要求心中有些郁闷,但更多的还是愧疚。如果她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一定会让她展翅高飞,不受拘束。

  想必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后来逼她离开后的那些日子,痛苦的是他,思念的是他,后悔的是他,崩溃的也是他。

  幸好,一切都不完。

  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