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还没退学的时候，一天晚上我从酒吧赶回学校，从远处看到偏门附近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很像小五，想必她也是才兼职回来就赶了上去，还没到她身前，一辆黑色路虎先冲了过去，慢慢地停在了她的身边。

　　从车上下来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拦住了小五的去路，我怕小五受欺负，就急忙跑起来，等我气喘吁吁地站到小五身边时，正巧那人掏出一张名片，用谈天气的口吻对小五说：“这位小姐，我们老板很中意您，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打这个电话与我们联系。”

　　我立马铁青着脸，用恨不得吃人的眼神转头看向路虎后座墨色车窗后的那个老板，虽然我什么都没看见，但我能感觉到彼此眼神交触的一瞬间传来的恶心的电流。

　　我收回目光，却看到小五已经接下了那人的名片，便像一头炸了毛的狮子，将小五手中的名片一把夺了过来，举到那人面前掏出打火机点燃一角，轻轻一松手，带着火苗的名片直直地坠落到他的脚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挑起眉怒视着他，缓缓开口，但狠狠地咬着每一个字，“滚你丫的！”

　　说完便拉着小五的手进了学校。

　　直到今日，我才意识到当时自己只顾着生气闷头往前走，完全忽视了小五复杂的表情态度，现在想想我身后的那声“谢谢”竟是那样的软弱和无奈。其实在小五接过名片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躲过了一次“邀请”，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连第一次她都没有拒绝，更何况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呢。

　　我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呼出来，“所以，你还是接受了。”

　　小五已泣不成声，点了点头，对我伸出一根食指，我明白她的意思，“只有这一次”。

　　林素恢复了平静，丝毫看不出刚刚歇斯底里的痕迹，她一把揽过小五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柔声说道：“傻孩子，你还有我们呢。”

　　小五哭得更凶了，“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样，是我混蛋了……”

　　我让陈漓过来接了班，就带着她们去了我的公寓，陈漓进吧台时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我说：“小可，你先去吧，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没在意，简单“哦”了一声就回去了。

　　等小五哭够了，我们三个女人围着茶几坐在羊毛地毯上，一人一支高脚杯，司徒恪送我的珍贵的波尔多红就这么被消灭了。

　　林素先对压抑的空气受不了了，托着腮的手放了下来，一直敲着玻璃的豹纹指甲也停了下来，“好了，好了，什么都过去了，也没什么过不去的。我今天本来想宣布一个好消息的，现在说了吧，姐姐我找着工作了。”

　　我和小五的眼睛里总算是有了亮光，瘫软的脊背条件反射似的挺直了，“这次是什么？”

　　“你们知道那个XX第一超模比赛吗？”

　　我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点头，掩饰不住的兴奋，“你终于要去当模特了啊！”

　　林素不屑地瞟了我一眼，把身后的大波浪长发拿到胸前捋了捋，又潇洒地甩了回去，用尖如锥子的下巴指着我，说：“虽然姐身材好，但长得像姐这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怎么可能去当模特呢？我要是长个四方大脸，眯着个小眼，像XX也就算了，否则我才不委屈自己呢！”

　　一看她这嘚瑟劲，我就忍不住要泼冷水，“人那是国际审美，走的是国际路线，你想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还没那资本呢！”

　　林素也挺直了腰板，一拍茶几，瞪着双大眼睛说：“你敢说姐不是国际范儿！再者，你没听过那句话吗？长得好看的有高富帅要，长得丑的有外国人要，我宁可外国人看不上我。”

　　“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干回我的老本行，给那些参赛的‘国际美女’化妆。”

　　小五小声说了句：“真好。”

　　林素摸了摸她的头说：“没你混得好。”

　　小五低下了头，良久后开口，“我一点都不好，我是个坏女人，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纯属自作自受。”

　　小五去女仆咖啡店打工之前，赵泽只是偶尔到那里去坐坐，那时他堵的人是花梦影。作为画家，他的审美还真是对的起他的职业，光长得好看还不行，必须得是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才能入他的眼，比如花梦影，比如我（好吧，我们不属于一个类型的漫画，请自行ＹＹ）。

　　只要一看见花梦影在店里，赵泽就缠着她说：“喂，你当我的漫画女主角吧。”

　　刚开始花梦影还能礼貌地朝他笑笑摇摇头，“请问您要来点什么？”

　　之后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便客气地说：“我不感兴趣。”

　　赵泽直接戳穿她：“对漫画不感兴趣还能穿成这样开这种店，别逗了。”花梦影满脸黑线。

　　后来被问得更加不耐烦了，她单手托腮，妩媚地看着赵泽说：“姐长得这么超凡脱俗，是你等凡夫俗子用笔能画出来的么？”

　　赵泽无耻地笑了，“我就能。”花梦影白眼。

　　最后被问得实在不耐烦了，她黑着脸压低嗓音说：“你丫再敢问我想不想被一群宅男屌丝对着意淫，就他妈的给老娘滚！”

　　赵泽耸肩摊开双手，撇撇嘴说：“Well，你应该感到荣幸。”

　　花梦影好歹也是有涵养的大家闺秀，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形象，所以并没有把手边的马克杯砸向赵泽，只是淡定地指着门的方向，用路人甲都能听到的分贝说出一个字，“滚——”

　　直到那天，赵泽像往常一样顶着鸡窝似的脑袋推开女仆咖啡店的玻璃门，新来的小五素颜朝天，扎着一头干爽利落的马尾，穿着蓝白相间的女仆装和朴素的淡蓝色布鞋，站在门口，含着清恬的微笑对他说：“お帰りなさいませ、ご主人様（欢迎回来，主人）。”

　　一道电流穿透睡眼惺忪的赵泽，他眼前迷蒙的雾气瞬间消散，闪烁着清晨露珠般的晶莹剔透，第一秒是惊艳，接下来的五秒则是将小五的瓜子脸不留死角的扫描了一边，美人尖、柳叶眉、柔情似水的单眼皮丹凤眼、细长的高鼻梁，还有丰润娇嫩宛若梅花瓣的薄唇。最后得出结论：毫无瑕疵，完美如斯，鉴定完毕。

　　自此，赵泽的审美总算是回归到了正常的人类世界，只不过他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对小五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姑娘，你长成这样不好画呀。”

　　小五囧，“我是真的对漫画不感兴趣。”

　　“哦，那你对漫画家感兴趣吗？”赵泽自恋地笑。

　　“这个，还不知道。”

　　“哦，那你对我感兴趣吗？”继续自恋地笑。

　　小五看了一眼赵泽鸡窝一样的发型，顺便看了看下面一张还算俊俏的脸，呵呵笑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哦，那你做我女朋友吧。”自恋的笑加上期待的眼神和无赖的秉性，我只想说，赵泽你真的没救了。

　　小五抬头看向外面，“呦，今天天气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