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话粗理不粗

  眼看着闹得这么僵,伊一也急,上前劝夏苏:“阿苏,别这样,你们先回去好不好?”

  祝凡反而在旁插嘴:“司夫人也不必这么生气。阿苏说话是过了点。论理我们似乎确实是外人,不过阿一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关心朋友也是应该的吧。”

  司夫人不答,脸色难看得看。

  祝凡笑了笑,没有像夏苏那样咄咄逼人。

  “阿苏,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司夫人这样是非分明,当然知道怎么处理好家事。”

  夏苏几乎要笑喷,梗着脖子忍住了,满满的讥讽:“戴这么高的帽子也不怕笑死人。”

  司夫人忍着一口气也忍够了,怒不可歇地一叠声命令管家:“够了,把这些人都给我轰出去。”

  针锋相对不是第一次,夏苏把司夫人气得这么大动肝火却是第一次。

  管家为难得不行。少奶奶的朋友怎么好当着少奶奶轰出去。再说夏小姐的话虽粗可理不粗。要说夫人对少奶奶的态度,也实在是太过了。

  司夫人看管家磨磨蹭蹭的一步没挪三寸,劈头又骂:“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没听到我说话!”

  管家觉得自己左右不是人,看了看两位女主人和两位客人,很是抱歉:“夏小姐,祝先生……”

  夏苏毫不介意,抬手潇洒地把海藻长发往后一甩,笑:“这么大动肝火干什么?可别气坏了司董事长的身体,到时怪我身上我都不好意思。”说着往伊一手腕轻拍安慰,“阿一,你别往心里去。我就看不惯这些仗势欺人的,出口气!你只管安心养胎,有什么也别往心里摆。别让人家以为娘家没人。司宸那个王八蛋等着看老娘怎么收拾。”

  一席话又是惹得司夫人恼怒不已,两眼冒火就差没掀桌打人。

  尴尬不已的管家抹了一把冷汗。心想这夏小姐也忒厉害了,连他家夫人这么厉害的人物也讨不到半分便宜。

  正撕开脸闹着,客厅大门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响,紧接着“砰”的巨响,迅猛又急乱的大动静显示有人从外面几乎是撞门冲进来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突然的变故中集中到客厅进口处。

  站在那里的,是似乎经过风尘仆仆赶路的司宸。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整个人看着都有点凌乱感。白色的衬衫没有扎进去,扣子松开三颗,长袖半挽。平静无波的眼底有丝丝充血。然而这份凌乱感又丝毫无损他豪奢的高雅格调。

  显然大家都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个场面里而都片刻怔愣。

  司宸的表情在一刹那归于漫不经心后,轮廓姣好的唇高雅地微微上翘。

  “你肚里这块肉挺宝贵的,人这么齐全。”

  他拿眼角瞄看她的腹部,从容有余的口吻怎么听都不能让人感到舒服。

  含刺带讽的话伊一也听得多了,夏苏可就炸毛了。两只眼睛直直地吊了起来,压根没想过听他第一句话就这么酸呛。

  两夫妻的关系僵了数个月,她设想过无数种他变心的可能,唯独想不出这个男人对伊一冷落的那副面孔会是怎么样的。司宸对伊一宠爱的那个甜腻死一大片人的场面根深蒂固了,以至于让人根本无从想象他会对她无情。

  夏苏咋一听这语气,顿时像只大受刺激的母鸡呼咋咋地跳出来,直指司宸鼻子大声质问:“司宸,你什么意思?!”

  司宸的话,句子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是那说话的语气——压根没把老婆孩子当回事。

  夏苏的质问司宸没理会,双手松松垮垮地往裤兜插,意兴阑珊地转身上楼。

  夏苏气得鼻子都歪了,一个大步上前挡住去路:“你给老娘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么对阿一的?”

  难以想象阿一受他如此冷待已经数月之长。

  司宸只凉凉地抬眼:“吵!要闹滚自己家去闹!”

  入骨的冰冷让夏苏一瞬间的心寒,从头一直冷到脚底。

  “你……”她发觉既气又被冷得说不出话。

  这个司宸……

  司宸淡淡地朝身后的人撂话:“让他们走。”

  连少爷都这样发话,管家似乎再也没有理由磨蹭,暗下微微吃惊,也只得上前礼貌地请人离开。

  “司宸,你有种!”夏苏气得破口大骂,拿眼瞪着司宸。

  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她,他有种,她也是决绝的。

  她凛然挺直胸脊:“我问你,我们阿一你还要不要?”

  司宸摆在裤兜里的双手一刹那收紧成拳,用力到要咬破血肉般紧抿着嘴唇,而一切,又在回过脸的瞬间已焕然成……云淡风轻。

  “不要。你要……”他的视线轻飘飘地往伊一身上滑过,“就带走。”

  他说话的时候,连散漫的声音里似乎都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伊一猛地睁大不可置信的双眼。绝望在瞬间席卷了她。

  伊一一直认为吵架是一件很伤感情的事,因为人在生气时往往最容易口不择言,而口不择言往往最容易造成“无心之言最伤人”这种后果。

  她从以前就想,无论遇到什么,她都一定尽量避免和爱自己的人以及自己爱的人争吵,她希望用沟通的方式把话说清楚,把问题处理好。

  可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不吵架说的话也可以最伤人。入骨剜心,痛彻肺腑。

  他那么冷静而决断的,轻易而无情的说,不要!

  他竟然说不要她了!

  伊一以为,自从弟弟过世后,她今生再也不可能难过流泪了;她也以为,自从遇上他之后,她今生再也不可能伤心痛苦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要!

  这么长时间,这么多的酸楚委屈,在这个简简单单的词面前都不堪一击。伊一终于崩溃了,她泣不成声的捂住半张脸,泪如泉涌!

  上天给了她最绝望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