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一醒来时已日暮西山。薄薄的光线从窗幔缝隙折进来,将昏暗的空间一分为二。
她窗口望了望,半响,慢慢从被窝坐起来。半低着头扫视一遍再熟悉不过的卧室,然后,好半天一动不动。
安静的卧室发出寥寥的一声轻叹。伊一掀被下床,走到衣橱,打开,随手拿了一套家居服。
魂不守舍解下身上的衣服,她依然没发现睡过去时穿的是早上从医院换下的衣裙。
脑里想的全是司宸。想他为什么要对她这样。
想来想去似乎只得一个答案。
不爱。
然而这个理由又实在不能够说服伊一。
伊一心烦意乱。挂好换下的衣服,她来到窗边拉开窗幔,然后开窗。
司家大宅坐落在位置绝佳的山顶,景色自然美不胜收。
伊一时常喜欢站在这别墅阳台看满天的落日霞辉。司宸特地把单身时用的躺椅换成双人躺椅。
伊一是勤俭人家长大的女孩子,那时候多天真地说再搬一把来不就好了,换下去多浪费。司宸笑着叹她是傻女孩。
待司宸拥着她在这小小的两人空间于四季“看庭前花开花落”时,伊一从一个连男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的情感白痴变成一个会拥有爱情幻想的幸福女人。
原来物是人非,果真是最令人心伤的。
咚咚的敲门声强行撞入伊一回忆的漩涡。她发现眼底有湿意,抬手轻轻揩去。
走近门边,外面的声音便飄入耳。
“夏小姐,少奶奶也许还在睡呢。”是阿岚。
“没事。你不说她下午两点左右就睡了吗?睡了这么一下午猪也够了。”
伊一听见夏苏的声响,步子顿了顿,淡淡一笑,打开卧室的门。
夏苏抬手正要再次敲门,不巧门就开了。她朝阿岚说:“瞧!这不是起来了。”
阿岚笑:“少奶奶,你起来了。夏小姐和祝先生都来了。”
“嗯,麻烦你了。”
夏苏一双眼睛像雷达在伊一身上扫射,啧啧称奇:“都说孕妇能睡,还真不假。”
祝凡立即耷拉着眼,一副“不想跟这个没女人常识的女人说话”的表情。
两个好友的到来让伊一心情爽朗不少,她侧身让两人进去。
“下午只是看了一会儿书就睡着了。也不知怎么一睡就睡到这个点了。”
“孕妇本来就是要多睡的。”祝凡说。
“好像你很懂似的。”夏苏立即嗤。
祝凡翻了个白眼:“这是一般常识,大姐。”
夏苏理直气壮:“那我怎么不知道?”
祝凡:“……”
所谓一般常识那是给一般人知道的,你夏大总监牛逼吼吼的不是一般人呐。
“你们怎么来了?”伊一把夏苏随手一扔的高档皮包摆好,坐在她旁边。
“真是废话。不就来看看你姑奶奶吗?怕你被欺负死了还不懂吭个屁。”
伊一好脾气地笑笑。祝凡无力地笑看这个满口粗话的都市职业女性。
夏苏和祝凡偶尔会到司家串门。司夫人不喜,但架不住这是儿子的老婆的朋友。他们司家是有头有脸的豪门,做不来赶客人出门的失礼事。
夏苏最不屑司夫人这态度,吊着眼骂“呸,假正经”,依旧大模大样出入司家大门。
不过两人也就闲时过来坐坐,不会长时间逗留更不会留下吃饭。
夏苏说司家的母子两都是讨人嫌的,对着司夫人她吃不下,对着司宸她是想吃但司宸不让她吃下去。一个看她像仇人,一个看她像敌人。
吃个饭得遭这么大的罪,她眼堵心塞人抓狂。谁不知道她夏大总监的人生首要目标是将自己有多舒坦过多舒坦。
伊一怀孕了,三人坐一起不外乎聊孕妇这码子事。
夏苏实难咽下愤愤不平之意,瞅了伊一的肚子好几回,愣是没能看顺眼过来。鼻孔浓浓重重地出气,挑着眉眼说:“早不有晚不有,非挑这时候有。看就是和老爸一样的种,欠收拾!“
伊一淡笑着抚上腹部:“我这孩子怎么就得罪姨了呢。”
祝凡在旁笑:“你理这浑人做什么,她从来不讲道理。”
夏苏赏他一大爆瞪:“世事可难说着呢。谁知道将来出来是什么样。当初司宸不说得多动听,这才两年。哼!”
祝凡皱眉去拉她衣摆:“你说这个干什么呢?”
夏苏看伊一神色,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火。
伊一脸色平静得似没听见这些刺痛心的话。
夏苏最受不了的就伊一这副清淡如烟的模样。天大的委屈不抱怨半句,不哭不闹,顶多倔强地紧抿嘴唇,然后就能把所有苦痛往肚里吞。
“司宸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照你说,他那个妈对孩子看来是宝贝得紧。那他呢?他什么态度?”
司宸什么意思?夏苏的问题只得到伊一茫然的抬眼。
她不知道司宸什么意思。
她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说他回来了!”
伊一想了想,有点小媳妇地压低声音:“又出去了……”
夏苏笑了,气笑的。
“行啊!真是好本事!”
夏苏冷到透心冻的讥讽落在伊一心头,似把钝刀,割得她血肉生痛但又迟迟无法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