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寒夜袭人语凝噎

  念起那日初闻夙烨要再纳一名侧妃时,我正好待在殿外的那株合欢树下浮空半尺的水晶石塌上,水晶石塌下是涓涓细流。合欢树正好盛开,火红的花瓣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落在我一身的素衣上,抑或落在溪流,遂波逐流。这儿常是我在碧宸宫休歇之所,正当我阖着眼,闭目养神充分沐浴在日光下。

  蓦然耳边传来两道我并不熟悉的女声,应是刚来不久的仙娥。许是玩味心突起,悄无声息的将耳朵拉长,饶有兴趣地听着那两位宫娥又在讨论着九重天的八卦事。

  一个对另一个道:“听说太子又打算纳妃了。”

  后一个讶道:“真的?”又是一惊:“太子才娶了神姬娘娘为正妃,第二天就纳了紫娘娘为侧妃,如今真的还要再纳一个?”

  前一个道:“绝对千真万确,我方才路过白司的殿门,听到天君身边的仙伯正在告知白司此事呢”叹了叹道:“可真没想到太子是这般花心,即便神姬娘娘有天大的胸怀和宽容心,怕也忍受不了太子这般一纳再纳。”

  后一个道:“真是为神姬娘娘感到心疼……嘘,我们别说了,娘娘正在合欢树下休憩呢,要是让她听到就不好了。”说话声停止,换而是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感知她们离去,这才睁开眼坐起身,然而一双娇媚的双眼此时空洞无神。后来就连我如何回到寝宫,如何度过这漫长的这一日都无从知晓,只觉得神情恍惚,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彼时的我并不如现在看的开,对夙烨婚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尤为在意,起先是他教会了我如何去爱一个人,可在我学会如何去爱他以后,他又毅然决绝的转身离去,徒留我一人空虚怅惘了好久才缓过来。自从在新婚初夜,他同紫安发生了那样的事后,我便一直将他拘于殿门外,不愿再见他。

  刚开始的夙烨很执着,即便我日日夜夜拒他,他始终笔直的站在殿门外,乞求让我放他进去,见他一面。我碍于那一点点的小小自尊心,一直不愿意答应他的乞求。直至这样的情况过了一个月,一直待在身旁服侍我的容玉不忍看到寒夜入袭时仍站在外头的夙烨,遂求情:“娘娘,您就让太子进来吧。或许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另有隐情,您让太子进来解释一下嘛。”

  我依靠在软塌上,抿了一口茶道:“事情都做了还能有什么隐情?况且他是九重天的太子,他要是不愿,六界之中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他?”眼瞅容玉张开还想再说什么,连忙打断,幽怨地叹气道:“我同夙烨自小认识,他的酒量如何,我最是再清楚不过的。”自嘲的笑了笑:“说是因喝醉了才闯的祸,这样的谎言也就能骗骗还在幼齿学龄的童子和像你这般单纯的仙子们吧。”

  容玉稍微一愣,或许是没想到我并非意气用事才这么做,而是早就对所发生的事分析透彻了。她恹恹的耷拉着脑袋,复又偷偷的去看站在外头的夙烨现在如何了,我望着她离去,少时,她风尘仆仆又跑了回来,只是脸上慌慌张张的。

  瞅见她这般神情,我猛然坐起。夙烨莫不是出事了?

  容玉在我跟前站稳脚步,双手拼命比划着,慌张之间蹦达出的字句,我一句都没听懂。本就心中就有些着急,奈何容玉就有这点怪毛病,一慌张着急就连话也不会说了。索性不听她说的话,赤足直接落地,三步作两步的赶去殿门口,可就在半道上我忽然停住脚步,迅速躲在一株合欢树的后方,悄悄探出脑袋,瞅见来时只穿了件单薄紫杉的夙烨此时披着一件石青刻丝玄狐大氅。

  这空降的大氅从何二来?自是不知何时也不知站在夙烨旁边多久的一身娇弱的紫安送来的。紫安微微抬起头,似是深情的望向夙烨,嘴里喃喃不知说些什么。夙烨闻言,微微颔首目光柔和的看了一眼紫安,似是也说了些什么。

  站在远远看着两人目光相会,还交谈盛欢的我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夙烨看向紫安的眼神,目光是那般柔和,莫说未曾见过夙烨对别的仙娥有过这样的眼神,即便是对我都是极少的。如今他却能如此的轻而易举对紫安如此温柔。失意之际,胸口也有一团怒火熊熊燃烧。敢情我的拒人门外,倒成就了紫安,营造了两人发展感情的最佳好时机!

  我一挥广袖,愤恨转身回屋。回去时只觉得赤足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觉得有些疼。也真是够奇怪的,方才是跑去的,都没觉得多疼,反倒是现在疼的有点受不了。待我踏进屋内的那一刻,身子差点就软了下去,好在屋内的容玉眼尖及时拉住了自己,搀扶的时候还特意往我身后看看有没有人跟来,许久没见人影,有些低落的垂下头,遂扶着我一步一步的靠近软塌,小心翼翼的将我放上去。

  容玉蹲下身,双手轻轻的揉着我的那对脚底红透的脚板,心疼的抬头看我,然后又顺着我的视线望向了放在轩窗边的三情花,言:“娘娘既然挂念着太子殿下,方才为何不让殿下进来呢?”

  静静的望去从原先的一颗种子到现在已含苞等待绽放的三情花,心口处空空的。心口空,正是因为无心,所以我才感受不到痛是吗?我收回视线,微微垂头,茫然的对容玉喃喃:“似乎是错了,错了。容玉,这一切都错的太离谱,错在不该开始……”

  容玉不明白我说的话,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娘娘,什么错了?刚刚您出去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理会容玉,蜷缩双腿神情空洞的将头贴在软塌上,似是认定了什么笃定道:“错了,错了,错了……一定是错了……”我想痛快的哭,却只有眼泪流出,没有一丝一毫的痛快。感受不到心痛,只有一股莫名其妙说不上来的情绪萦绕着,让我很难受,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容玉慌了:“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我去叫太子殿下进来!!”

  方转身容玉的衣袂一角就被拉扯住了,她回头看我,唤道:“娘娘……”

  “若真当我是你的主人,就听我的,别叫他进来,我不想看到他。”话毕,突如其来的疲惫瞬间压中了我全部的神经,渐渐地我阖上了眼,眼中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