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娇妻迷园不识路

  自打云君新婚一闹后,她和明崇然就不曾再见过面。

  整整半年,她日夜居于他为自己而建的冷香苑,不曾踏出苑外一步,而他却是日夜流连于曾经一度不屑的花酒之地,攀交朝中二品以上的大官,亦是不曾踏入苑内一步。

  他们两个越走越远,以前是盼着见对方,而如今却是盼着今生莫要再见。可是命运总是这么由不得人,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近日,京都似是又要新添了一桩喜事,而这喜事的主人公便是左侍郎明崇然和秦桧跟前的大红人苏远的女儿苏素。两家结婚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这苏远心疼自家女儿不甘做妾,而且地位在一个歌姬之下,于是要求明崇然一定要休了云君,让苏素做妻。这下京都的闲人可就有话聊了,昔日明崇然同云君的佳话再次被搬出来,所有人都瞧着明崇然会怎么做。

  云君虽不出门,却也是从下人听得了一些关于外界的只字片语。听闻此消息时,她正在抚琴的琴弦断了,伤了骨指。

  寻了大夫来治疗,大夫却是一味的摇头,道此生怕是再也不能弹琴了。她听得,并无再多的表情,只是让坠儿送大夫出去,自己走到轩窗边,望着苑内的花草,无动于衷。

  云君的过于安静,让坠儿再也把持不住情绪,哭道:“小姐,我求求您,想哭就哭出来好不好。”

  她转头看着坠儿,道:“哭?我为什么要哭?”

  “姑爷他不该负了您。”

  “听闻那个苏素温雅得体,与他正是门户相当。”

  “小姐!若姑爷娶了那个苏素,您就会被休了,到那时您该怎么办啊!”坠儿又哭又气道。

  “休了好啊,自此以后我便与他再无瓜葛。”她复回头看向窗外,漫不经心道。

  “你就这么想我休了你?”明崇然不知从何时就站在门外,听到她这一段话,才踏门而入。

  她连头都不回的说:“休了我对谁都好,自此以后你可以卸下包袱,寻你的荣华富贵。”

  “你就这么厌恶我,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若她一回头,定会看到他眼里的痛和伤,定不会如此苛责他。

  “你来不过是想告诉我你与苏素的婚事,既然如此,看与不看又有什么不同?”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气急败坏的离去。

  她靠在窗边目送着他落寞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

  她站起身,抬手抹去哭着还意犹未尽的坠儿的眼泪,微笑道:“别哭了,帮我好好打扮,我想出去走走。”

  “小姐,你……”

  “傻丫头,我们怕是快要离开明府,在走之前我想好好看看这里。”

  坠儿“嗯”了一声,便扶着她走到梳妆台坐下,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些陌生,面部肌瘦憔悴,日夜的忧郁凝于眉际。

  这样的一张脸,她又怎么可能让他看到?

  “坠儿,你还是下去吧,我自己能行。”

  坠儿应声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她拿起胭脂抹在脸上,画眉点唇。妆成后的她纵使扑再多的粉,也掩不住眉间的忧郁。她起身,挑选了一件他为她定制的月白蝶裙。

  打开房门后,她便嘱咐坠儿不要跟过来,她想一个人好好的走一遍他自小生长的地方,或许以后就没有这机会了。这一次坠儿没有多加阻挠,顺应了她的意思。

  她走过这儿的每一寸土地,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明府并不是很大,却别有洞天,设计精巧细致,即便她逛了许久,也摸不透明府建筑的规格模式。

  她入府半年,却一直居于冷香苑,不曾出来过,所以来往的丫鬟家仆见着她,也认不出她是谁,她浅笑置之。

  不知走了多久,走进了一片院林,这儿不同别处,清幽寂静,竟是多了外界没有的安静。在林子深处有一道僻静小路,她寻了过去,却发现这林子后面的景色更是优美。

  满眼的菊花盛开,各式各样都有,在这寒秋之际,仍旧能见此景,岂能不让人震撼,而最震撼她的心的是曾经被他拿去献媚于秦桧的云菊就开在花丛的最中央,当时她不过培养出一朵云菊,而如今他却让它在此开遍。她平复心情,脚步缓慢了下来,她开始关注每一朵他亲手培植的菊花,似乎昔日两人一同种植菊花,

  她一步一步的深入花丛中,可似乎她怎么走不完,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满地盛开的菊花。瞅见夜色逐渐入深,她想要走出去,却迷失在花丛里。

  她开始着急起来,她害怕他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伤心。可是这该死的菊花,将她团团围住,根本找不到出路。后来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脑海里那些研究菊花的新品种的日子还历历在目。

  这是她们第一次相见的泣露菊,如今也如此繁盛。这几种是两人培植失败的菊花,他却让它们都起死回生了。

  她走的实在是累了,便决定走到最中央云菊盛开的地方,等待他来。

  月光的余晖打落在花瓣上,也散落在她的肩上,裙摆上。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等的手脚都冰冷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可是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消散的那一刻,她确信看到了一个人影,她倒入那个人的怀里,她认出来了,那是他。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找到自己,不管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