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小王子和恶魔

  只要一想到他那几乎变态的要求,云浅妤便嫌恶地皱起眉头,变态果然是变态。

  她一直没有想过自己会主动去找季少君谈条件,直到老院长迫于无奈之下只能放弃时得到的意外收获。

  老院长打电话告诉云浅妤让她马上回一趟孤儿院,说是整理杂物时找到了有关于丁丁的资料。

  丁丁,那个总是一脸沉默男孩儿,自打他一进入孤儿院云浅妤便喜欢的紧,依着她那种小母鸡似的性格,几乎是时刻都跟随在他身后想要保护初来乍到的他。

  只是后来听说他的家人将他找回去了,那天的场景云浅妤至今历历在目,所有的孩子都被看护阿姨关在寝室里,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子隐隐的森严。

  丁丁走的时候,云浅妤甚至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后来几次她也曾问过老院长有关于他的消息,老院长却告诉她,丁丁的家人将他所有的资料都带走了,什么都没留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偶尔会想起,想起他那双幼年孩童不该拥有的坚定黑眸,似乎内心早就已经放弃寻找曾经心目中的小王子。

  小王子,也许早就回到他的星球照顾他唯一的玫瑰。

  老院长的话,几乎燃起了云浅妤心中所有的希望,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找到丁丁,或许是因为他是她童年时唯一一个能呆一块儿的伙伴吧,哪怕丁丁极少开口跟她说话,那也好过孤儿院中那些总是爱捉弄她的小朋友。

  她匆匆赶到孤儿院的时候,老院长正在院子室中收拾所有的存档,见云浅妤进来,便拿起桌上一本烧得残缺不堪的记录本递给她。

  “这是当年丁丁的爷爷领走他时签的名,只是没过多久资料室就发生了一场火灾,几乎烧毁了所有资料,这不剩下的都搬到了我办公室,要不是今天整理东西还发现不了。”

  云浅妤迫不及待地接过一看,这记录本事实上被火烧得只剩下了半阙,唯签名栏那一行,季维安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还留有依稀可辨的模样。

  季维安,季维安。

  云浅妤皱着眉头想了好久,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季维安,季……

  眼前忽然一亮,她忙掏出手机上网查了起来。

  季维安,不正是季家前任家主,季少君的亲爷爷吗?

  这突如其来的讯息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猛烈击向她的头部,顿时“嗡”的一声混沌一片。

  她如同失去理智一般,捏着那本资料便往门外奔去,全然听不见老院长在身后关切的喊声。

  季少君。

  怎么会是他?他会是丁丁吗?

  会不会?

  所有的疑惑沉沉地压上她的心间,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冲击,她的双手竟明显地开始颤抖起来。

  如果季少君就是丁丁他为什么没把她认出来,她的名字从小到大都不曾换过。更何况季少君的性格跟丁丁完全判若两人,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有可能一个人的性格会改变如此之大吗?

  他似乎很讨厌她。

  他真的会是丁丁吗?

  如果不是呢?

  坐在计程车上的短短半小时,她的心境在欣喜和低落间来回徘徊,今天若是不找季少君问个明白,恐怕还没到明天她就会精神分裂。

  下了车,已经顾不上按门铃,直接便大力朝那结实的铁艺大门上叩了起来。

  保镖来开门的时候,她几乎侧着身子就挤了进去,一路小跑直奔他的书房。

  这大概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个她从来唯恐避之不及的男人。

  整个身子已经被思维掌控了一切,伴随着急切的喘气声,一把扑入他措不及防的怀中。

  “季少君。”她难得好语气地低声唤着他的名字,话到嘴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她默默地松开了双手。

  季少君莫名其妙地低眸注视着她,调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投怀送抱吗?”

  云浅妤忽然一怔。

  如果他是丁丁,又怎么可能这么没完没了地欺负她呢,她的丁丁,一直都是完美的小王子,小王子才不会有季少君这些顽劣不堪的恶魔行径。

  如果他不是,心里应该会难受吧,毕竟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听说你在此之前从来没来过Z国,是真的吗?”她犹豫不决地问道,想了想而后又强调道:“在此之前你真的就没来过Z国吗?”

  季少君一脸探究地盯着她,既不否认也没承认,而是邪笑着反问道:“怎么?好端端这是来套近乎?”

  云浅妤,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想起,不会问起。

  “认真点,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

  真的很重要吗?云浅妤,如果真的很重要,为什么你没有第一眼就把我认出来呢?

  狭长的眸子忽然有些落寞,削薄的唇勾起一抹冷漠的神情,擦过她的肩一言不发地离去。

  鼻子莫名有些发酸,她强迫地笑了笑,就说他不是了,季少君怎么可能是丁丁,这世上叫季维安的人又不是只有他爷爷一个人。

  静静地立在他书房许久,这短暂的许久,却仿佛再一次经历了那年的别离,孤儿院已经是她能留下的唯一记忆。

  “季少君,之前那个条件还作数吗?”云浅妤寻了一圈儿,终于在桌球室找到他。

  “怎么?想通了?”他头也不抬地冷声道。

  “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吗?或许我会成为一个很尽职的保姆或者秘书。”她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说道。

  季少君忽然停止了准备击球的动作,不屑地把玩起手中的球杆,“你觉得我会缺保姆或者秘书?”

  可是你也不缺情人呀!

  云浅妤下意识地便想反问,好在理智及时战胜了个性,她咽了咽口水,连同那番不满也一并咽了下去。

  绝对不可以和他再唱反调,这倔驴啊,还就得顺毛摸。

  她仿佛仿佛下定决定般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绕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同意,只要你能帮我保住孤儿院,帮唐落回到萧凌陌身边。”

  季少君的脸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目的达到的欢喜或捉弄成功的玩味儿,相反的,是一股子捉摸不透的怒意。

  喜怒无常果然就是喜怒无常,这变脸速度就跟六月天儿似的。

  孩子气。

  她忍不住腹诽,明明心中委屈的要命,别扭的要命,面上竟是一副罕见的温顺。

  季少君看着不似她的她,莫名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云浅妤,这会儿是不是不论谁,只要能帮你你就会答应?前一分钟还在问起,后一秒便将自己送到别的男人床上,你就真的这么不在乎丁丁吗?

  “出去。”他忽然一把甩了球杆,云浅妤吓得赶忙退出了桌球室,只听得屋内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通猛砸,她心有余悸地往大门口走去。

  太可怕了,这家伙已经从变态狂转变成暴力变态狂,且大有继续发展的趋势。

  “云小姐,没有先生的允许您不能擅自走出季家大门。”柯管家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出现在她面前,神态恭敬,手中拿着一个蓝色封面的文件夹,那浅显的蓝竟生生泛着写冷意。

  她很自觉地伸手接了过来,甚至连看都没看便直接在尾页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纵使看了又有什么用?不满能反抗?能拒绝?

  她自嘲般地笑了笑,她和季少君,分明就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和服从者的区别,她不需要做无谓的挣扎,因为根本没用。

  季少君想干嘛,谁都阻止不了,他有无数的方法可以玩死和他作对的人,也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让她乖乖服从。

  不就是尊严,不就是人格,当不了饭吃,更何况她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舍她一人能换得孤儿院的安稳,能换取唐落的爱情,又有什么不值当的?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季少君玩腻了就会让她滚蛋也没准。

  “骨头。”她将笔递还给柯管家,转身朝不远处树荫下正带着墨镜乘凉的二货哈士奇招招手。

  骨头听见熟悉的声音,忙屁颠儿屁颠儿地朝她飞奔而来,长长的舌头甩了一脸的哈喇子。

  晚饭间,云浅妤放桌上的手机忽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季少君淡淡地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径直走出了餐厅。

  云浅妤拿起一看,居然是裴亦琰。

  她这才猛地响起自己的尴尬境地,沉默许久,最后还是缓缓地接了起来。

  “浅浅,不好意思这两天杂志社临时有点事情,孤儿院的事怎么样了?还有周旋的余地吗?”

  听着他关切的话语,云浅妤的心中突然好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连呼吸都带着隐隐作痛。

  “应该没事了吧,老院长是是这么跟我说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她有些心虚道。

  “没事就好。”裴亦琰下意识地送了一口气,他真担心云浅妤会再跟林家牵扯在一起,可好端端的杂志社却出了点儿麻烦,本想着这两天等杂志社事情处理好了,实在不行就回裴家请父亲帮帮忙,应该也不至于办不成。

  “嗯,没事我就挂了,我这儿还有点事情。”云浅妤说着便要掐断电话,将他最后的那声“浅浅”连带着所有未说完的话全部拒绝在了电话那一端。

  那日在田间拥吻的画面至今历历在目,她脸上忽然一热,亮若星辰般的眼眸便兀自暗淡了下去。

  好在还没开始,现在这样,他应该会还好吧。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数着楼梯一阶阶往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