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颍州城,那日,自从那个颓败寂静的院落传言出有邪物以来,院落附近的老百姓大都在两天之内全都搬迁。

  一夜之间,整条巷子,不,附近的几条小巷几乎是人迹全无。

  不,也许,还有一个人。

  满地皆是一片落寞的景象。黎明的曙光逐渐从屋檐上一点一点地爬进来,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光明。

  满地落叶堆积,如同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子。慢慢儿在阳光下凸显出来的断壁残垣似乎也在告诉路人,昨夜的院子曾经遭遇了毁灭性的灾难。

  院中那棵千年古树早已不见了踪影,原本树根所在的地方也不知怎的,竟生生地陷了下去。乍一看去,那树干子就像是被什么力量生生地给扯了出来,才形成了如今的大洞似的。

  秦隐循着主子的气息来到这里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绕着那个巨大的黑洞盯着看了许久,硬是半天都没有摸出一点儿头绪来。

  他受过主子的鲜血,他的身体便可以感应到主子所在的大致位置。

  然而……他几乎已经把整个院落都翻了个遍,却依旧没有发现主子的一丁点儿东西?

  莫非主子已经走了?

  不,他的感应中并没有失去主子的信息,所以,主子一定还在这附近。

  秦隐非常笃定自己的直觉,又开始在院落里翻找起来。

  四下里一片废墟,怕是要多费些时间了。

  只是,在秦隐转身低头在断壁残垣中梭巡的那一刻,他的身后不远处的地上逐渐泛起一缕缕红色的光芒。

  红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亮。不一会儿,那缕缕红光竟然开始朝着其中一道最为红艳的光芒迅速地靠拢,只一瞬的功夫,那缕缕红光竟然汇聚成了一团强大的光芒。

  秦隐感觉到身后光线的不同转过身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已经汇聚成一团的红色光芒。

  红光耀得他的双眼微微发疼,秦隐不敢直视,只好闭上眼睛,没有再继续盯着它看。

  然而,就在他刚一闭眼的一瞬间,红光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倏地一黯。

  眼前的光芒瞬间消失不见,秦隐犹豫不决地睁开眼睛,在终于看清了眼前之物时,禁不住一声惊呼,“主子!”

  夜魅不适地眨了眨眼睛,头似乎还有些疼痛,那是长时间待在一个黑暗地方所留下的后遗症。

  半晌,他才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不由一愣,“秦隐?”

  秦隐瞳孔里的惊愕依旧没有散去,他环视了一周,才弯了弯腰,“主子,您……没事吧?”

  天啦!

  刚才的那一幕真的是太过神奇了。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个院落早已经被他翻了好几遍的,虽然小一点儿的角落没有仔细查看,可……可主子刚刚总不至于真的藏在某个很小很小的角落吧!

  当然,这些胡乱的想法,都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那缕缕红光在顷刻间就幻化成了一个人才作出的判断。若是他看到……不,若是他看到,还不知道会往哪儿想呢?

  主子是神仙?妖怪?还是鬼魅?

  秦隐不知道实情,却也不敢直接问,他想了想,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翻找得不仔细,才没有发现主子的踪迹。

  不过,这样的解释也……太牵强了吧?

  夜魅逐渐恢复了清明,却看到一旁的护卫已然神游在太虚之外,不免脸上一沉,冷声道:“秦隐!”

  一声冷喝惊得秦隐一颤,“主……主子!”

  原以为主子会大发雷霆的,哪里知道夜魅只是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便四下逡巡着。

  秦隐暗道好险,差点儿就惹恼了主子了。然而,他的这个放心还没有彻底地落下,便听得夜魅突然转过头来,原本如子夜一般的双眸突然透着诡异的猩红。

  秦隐暗道“不好”,却又有些纳闷。

  “主……主子?你?”

  虽然早已见过夜魅的威力,但他还是冷不防被他惊了一跳。

  猩红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像是正在隐忍着什么,“秦隐,你刚刚是一个人来的?”

  秦隐虽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看到别的人……咳咳……女人?”

  女……人?秦隐的眼睛突然睁大,急忙往四周瞅了瞅,然后终于在一片失望中摇了摇头,“没有,主子,属下刚刚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女子!”

  “没有?”

  夜魅皱了皱眉,“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被我……”

  说到这儿,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即刻又止住了话语。

  无论怎么样,那个女子是真的出来了的,只是,她现在究竟在哪儿?

  莫非,她独自一人走了?

  竟然不等他么?

  他若不是要把这千年树妖斩草除根所以耽误了时间的话,那她会不会等他?

  “呵……”

  夜魅的嘴角突然溢出一抹冷笑。世间女子皆如此薄情,也许只有那个独一无二的“她”,才真正值得他付出吧!

  秦隐一直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看着这个男人眼眸中的猩红一点点淡去,最终消失不见,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主子这一次并没有发作,这一关,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否则的话……

  秦隐伸了伸脖子,四处寥无人迹,到时又叫他到哪儿去给主子找猎物呢?

  *

  小年已过了几日,明日,便是一年一度最为隆重的年节——“除夕”了。

  老天爷到底是多多少少地存了一点儿怜悯之心的,这样团团圆圆的日子总算是让着飘飘絮絮的大雪消停了下来。

  大雪一停,太阳即刻就露出了笑脸,似乎预示着今年是个好年头,那些所谓的预言皆是……屁话!

  “天有异象,紫薇被夺,异星突起,国运将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市井之中便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一句话出自哪里,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然而,它,确实地在市井之中传了开来,而且,它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听在有心人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即便是天公已然作美,许以兰国的老百姓一个还算不错的年节,然而,有的人却是实在不好过。

  才刚到酉时,京城之中便已宵禁。

  其实,这样的宵禁对于一般人来说,并无多大影响,而且,一旦宵禁提前,倒便更显得有些人过于小心翼翼,分明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

  而偏偏实行宵禁提前的些上位者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一任这样的情况继续恶劣下去。

  “唉!”

  烛火旁的女子叹了口气,桌子上是早已挑选好了的药材。

  这些药材,虽说都是老丞相专门派人送过来的,也算是府中最好的药材了。可这些,在何吟兮看来,是根本就不沾边儿的,拿来治治其它的疾病倒还颇有疗效,只是……若真拿来研制她去除红斑的药材,恐怕就……并无多大帮助了。

  “姑娘!时候不早了,您可要多注意点儿身体啊!可别太累了!”

  话说间,一个身着素白衣裙的女子手捧着香炉走了进来。

  是幽兰!何吟兮朝她微微一笑。她记得这个女子是她进了丞相府之后老丞相特意从明月公主那儿“借”来的。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被那个叫敛秋的少女带到丞相府时说的那句话。

  “这位姑娘是你们家大公子的……”

  那美丽的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停顿了一下,还颇有深意地朝着何吟兮看了一眼,最后才不紧不慢的用一种奇怪的语气挤出两个足以混淆视听的字来——“朋友!”

  朋友?

  谁会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年轻女子会是一个大家公子、少年将军的朋友……普通朋友?

  当时,众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特别是老丞相,早已是一副激动得就要热泪盈眶的模样。

  何吟兮有些受不了他们那样隆重的欢迎仪式,虽说自己的确是有些希望得到别人的看重的,然而,真正看到这一干丫头围绕着自己,眼中莹莹点点的闪着不明的光芒时,那样儿的感觉还真的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

  呃!有点儿像……看猴戏?或者,众星捧月?

  何吟兮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现在这张脸并不是什么倾城美人儿,不,即便是撕掉这张假皮,她也只能是更丑而已!

  哪里算是什么“众星捧月”呢?

  那……把它解释为看猴戏?

  只可惜,这耍猴戏的人刚好是自己!

  何吟兮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这一大群叽叽喳喳的丫鬟给应付过去的,只觉得一圈圈下来,自己都是头脑发昏,眼睛发直的,至于四肢,早已被那几个丫鬟弄得不成了人形。

  呃!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给她洗洗刷刷,梳妆打扮了!

  每天的生活都在这样荒唐无聊之中度过,直到有一天,她实在受不了了,才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小心翼翼地透露了出去。

  却说那老丞相不知怎么想的,竟还真就依了她,愣是把一大堆丫鬟都叫走了,然后又从明月公主府里“借”来了一个最不爱说话的丫鬟,也就是现在的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