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琴箫夺魄

  台上忽然走上来两名舞姬,她们不盈一握的腰肢扭摆着来到高台的最前方。

  正在众人诧异之际,那两名舞姬却是神秘地一笑,突然伸出素白的柔夷,在一旁的柱子上轻轻一拉,顿时,铺天盖地的红色帐幔便将整个舞台都包裹在了里面。

  众人不由瞪大了双眼,愣愣地看着两个舞姬朦胧中极尽妖娆的身躯迅速地退了下去。

  俄尔随着一阵沁人心脾的香风飘来,众人只觉得心头一阵酥麻。再看时,两名纤细如弱柳扶风的少年携着一琴一箫缓步走上高台。

  少年在红色帐幔后站定,朝着众人轻轻一福,而后其中一名少年席地而坐,将手中的瑶琴轻轻覆于膝上,右手一勾一挑,几个好听的音符便一跃而出。

  调音完毕,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音符犹如淙淙溪水般缓缓淌出。

  站立的少年见状,也将玉萧执于唇边。

  一时间,琴音如珠玉落盘,萧音如水帘洞天,别有一番风味。

  琴箫的合奏非常默契,个中跌宕起伏,忽而缠绵悱恻,似有千言万语道不明说不清,忽而慷慨激昂,又有着超然物外的意气风发。

  众人跟随着琴箫之音缓缓进入它们的心境,一时间似乎只觉得那琴箫所弹奏的哪里是乐声,分明就是两人的一段故事。

  然而,琴箫之音合到最后,仿佛有着一种魔力一般,众人再看时,那演奏琴箫之人哪里还在原地,分明就是一琴一箫自己在演奏罢了。

  只是,随着琴箫之音的缓缓淌出,人们仿佛在那个时刻看到了自己不堪的过去,以及不曾预料的未来。

  卑微的不堪的过去,一旦被人如同剥皮抽筋一般地呈现在自己面前时,哪里还会有人如此稳得住的?

  再加上琴箫之音刻意制造出来的悲惨结局,众人只觉得顿时有一种天塌地陷的眩晕。

  瞳孔渐渐涣散,似乎已经没有人能从这琴箫合奏之音中走出来了。

  当然,除了角落里的一人。

  花袍男人伸出与他脸上的肌肤颜色极其不相称的右手,先是轻轻执起酒杯,将杯中剩余不多的美酒一饮而尽,而后才缓缓抬起头来,似有意似无意地朝着高台上笑了笑。

  那笑容淡得几乎可以忽略。

  然而,高台上的兄弟俩却仿佛感到一道如同利剑一般的目光扫视而来,在那一瞬间使得他们身子一凛,手上的琴箫差点儿就此跑了调。

  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继而手上的动作加快,一挑一勾之间犹如飞快地拨着算盘子儿一般。琴音如飞瀑流泻,如地狱暗鬼,直捣人的心扉。

  萧音尾随而来,几乎是无孔不入,深深地钻进众人的耳膜深处,如同魔音一般,怎么也驱散不走。

  突然,兄弟两人互看一眼,双生子之间的默契让他们瞬间便明了对方的想法。无需语言的沟通,只一个眼神,手中的琴箫突然一个急转。再听时,犹如天幕撕开了一块缺口,泻了一地的星光。

  琴箫之音急转直下,变得婉转缠绵。

  众人只觉得之前的困境突然间溃散,随之而来的是自己心底最最渴望的东西,或金玉满盆,或美人在抱,或四世同堂,或金榜题名,等等。

  诸如这般荣耀,如同百花斗艳一般,目不暇接。纵是有万千只手,也接不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纵是有万千张嘴,也无法表达此时万分激动的心情。

  众人脸上一片满足惬意,哪里还记得昨日之事,记得今日所得不过是海市蜃楼而已!

  花袍男人见状,却是愉快地朝着两个美少年笑了笑。

  只是他嘴角虽然在笑,却因了他眼中偶尔透出的凌厉光芒显得极其不和谐。

  弹琴的少年手一抖,“铛”地一道断裂声巫自打破了如此静谧而诡异的气氛。

  一曲既已终了,众人却还巫自陷在琴箫之音所编制的幻境之中,一时间难以自拔。

  花袍男人脸上的笑意更甚,执起酒壶给自己添了一杯酒,轻轻端起,高举着朝兄弟俩微微一哂,然后,低头,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名少年不由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对花袍男人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大理解。

  此时,整个大厅之中除了花袍男人,其余人皆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如此,虽然花袍男人的所在之地再明显不过,但是因为隔着一层红色帐幔,两名少年并未真正看清花袍男人的模样,只知道那是一团五颜六色模样的东西。

  然而不等他们回过神来,便听见绮云阁二楼一间包厢里有人唤道,“素娘,素娘!”

  两名少年微微一愣,立即将视线转向二楼那间包厢。

  果然,二楼包间里真的是那人!

  兄弟俩脸上微露喜色,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台下那团模糊的身影。

  这一看,两人俱是一怔。

  只是才片刻的功夫,之前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不说他的人,就连他的衣袂晃动的声音也一点儿都不曾听到。

  四下里鸦雀无声,众人似乎还没有从幻境中走出来。

  兄弟俩大惊,面上露出担忧之色,相互瞅了瞅,然后才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揭开了红色帐幔。

  此时琴箫合奏之音早已断了多时,众人才终于陆陆续续地从幻境中清醒过来,不由纷纷感慨万千。

  然而,众人也只是怔愣了片刻,便又齐刷刷地朝兄弟两人看去。

  那一瞬间,只听得底下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肤如凝脂,唇似桃红,真真比女人还要美啊!”

  一个人高声赞叹道。赞叹过后,一些人的视线便在此人和台上的少年之间来回梭巡着。

  “如此丽色,配以精湛的琴艺和萧音,实乃人间的一对儿极品。”

  “然也,然也!”

  也不知是谁,突然嘶哑地附和道,“老朽此生得见此兄弟二人,虽死亦无憾也!”

  声音带着一种撕裂心脏的暗哑,让听的人不觉倍感呼吸急促。

  众人觉得怪哉,纷纷转头看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不由都是一愣。

  只见那品头论足的人却是一个小老头儿,他的个子不过平常人的腰身那么高一点儿,小胳膊小腿儿的,生得一副骨瘦如柴的模样,偏又是长了一小撮山羊胡须,再配上这么小巧玲珑的身子,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瞅近了看时,小老头儿下巴上的小山羊胡须上似乎还挂着晶莹透亮的液体。

  众人顿时只觉得忍俊不禁,一时间心头一阵恶寒,好好儿的兴致似都被他破坏了去。

  “呵!你这老头儿,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觊觎那两个美人儿吗?就不怕闪了腰?”

  一个年轻人鄙夷地看了老头儿一眼,不屑地说道。

  老头儿很明显依旧处于初见双生兄弟的兴奋之中,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年轻人话语中对他的瞧不起。

  “呵呵呵,这样的美人儿,实属世间罕见,别说为他们闪了腰,就说是为了他们去死也是值了。”

  一语既出,便换作那个说话的年轻人怔愣了。

  死也是值了?

  呵呵!这兄弟俩还真有这般大的魅力吗?

  年轻人不由再次看向那台上的兄弟两人一眼,一时间,他的瞳孔由之前的不以为然转而变得深邃起来。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高台,看着那台上的双生美少年,几近痴狂。

  小老头儿轻轻瞟了年轻人一眼,眼中一道厉色迅速地闪过。那模样,哪里是如痴如醉、不能自拔了,分明是透着精光,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然而此时的大殿之内早已没有人会去注意他的异样。众人的目光都好似胶在了台上的双生美人儿身上一般。

  “美人儿,美人儿,越看本公子的心便越发心痒难耐啊!”

  “两位美人儿,若是跟了本公子,本公子愿意为你们俩驱赶尽家中所有的姬妾娈童,你俩可愿?”

  “美人儿,老夫家财万贯,只要你俩到我府中,美人儿要什么有什么。”

  ……

  尽管底下众人早已叫嚣一片,然而台上的兄弟两人却是置若罔闻。

  至始至终,他们的视线都没有离开一个地方。

  众人一阵如同菜市场买卖一样的叫嚣之后,终于发现了兄弟两人的异样,不由纷纷朝着他们视线所在的地方看去。

  果然,他们兄弟两人眼中盈盈期盼的,却是早已有人。

  那人与众不同,或者说根本就不与他们这些人沆瀣一气。

  二楼正对着高台的那个包厢里,穿着锦衣华服的一男一女正一脸审视地看着台上的兄弟两人。

  对于台上的兄弟两人,月映夕,不,此时应该说是郝仙儿,自然是识得的,她曾经在到达颍州城之前便与他们两人打过照面。

  只是令她奇怪的是,曾经还好好儿的兄弟两人竟然沦落在了风尘之地。

  说也奇怪,这兄弟两人并不是别人,他们便是千叶影寒的那两个孪生弟弟。也许是因为当时千叶浩云察觉出了明月郡主的不对劲,所以便一直未曾向她透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女人所知道的,仅仅限于两人是没落贵族的子弟而已!除此之外,别无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