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曳至地的藕粉色长裙,外罩白色纱衣,随着她的款款而来,在她的身后划出一道极美的弧线。
何吟兮笑意盈盈地在大殿中央站定,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巫歆瑶,那神情极为悠然自得,丝毫没有马上就要和歆瑶公主一较高下的觉悟。
巫歆瑶见她神态自若地站在她一旁,心内有些愤愤不平,然而此时终归是在人家兰国的地盘,她也不好发作,只得莞尔一笑,仪态万千地说道:“明月郡主,什么时候请?”
“我……”何吟兮几番思想斗争,终于定下心神,“既然这样,那不如……”
何吟兮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巫歆瑶一阵无奈的声音,“明月郡主,说话怎的吞吞吐吐呢?”
“歆瑶公主,”何吟兮见她咄咄逼人地模样,不由得一阵不屑,“今日是我国一年一度的重大节日中秋节,那不如我们便以中秋为题,或作诗也好,或填词也好,反正稍后便可见分晓。”
“以中秋为题?作诗?填词?”
巫歆瑶几乎像是回音筒一般将何吟兮的话重复着,她以为会是什么了不得的答案,原来不过如此。
中秋节,很好,这样的题目也太简单了。关于这个节日的诗词,她以前都不知道写过多少了。现在,她只需要把她最好的诗稍加改动,或者为了争取时间可以不改直接录下,那她不就赢了,而且,赢得会特别轻松。
想到此,心中便有了主意,立即朝何吟兮点了点头,“好,那咱们就以中秋为题,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写出来的诗词最好的那个便赢了,如何?”
她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笃定了自己不过是将自己以前就写好的诗又抄录一遍而已,她月映夕就算再有才也一定写不赢她,更何况,她在对方身上察觉不到一丝真气的流动。
月映夕好像没有真气。
虽然这个结果有点意外,和她从皇兄那里听来的并不符合,但是现在,却可以让她在速度上小胜一筹。
她想到这儿,不免有些得意,不经意地瞥向何吟兮,见她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倒的气势,便好生奇怪。
何吟兮其实能够确定这个题目,也是笃定了巫歆瑶这个傲慢的公主一定不屑与她争执。
中秋,的确是个好题目。
当然,最重要的是,作诗?她的脑袋里能记着的诗可多着呢,不愁把巫歆瑶玩不死?
两人各自思考间,便有宫人将笔墨纸砚和案桌都摆弄好。
巫歆瑶和何吟兮对看一眼,都很有默契地缓缓走到案桌前。
众人的眼睛从她们两人一开始要比试的时候便一直在她们两人身上徘徊。
巫歆瑶是巫国公主,身份自是高不可攀。然而月映夕的身份也不弱,虽名为郡主,实则比公主的待遇还要高很多。
众人的目光游移不定,两人的比试不管谁赢谁输,似乎都关系了两个国家,一时间就说不清该希望谁赢了。
兰浩宇的眼睛也在巫歆瑶和何吟兮身上打量着。他早就听说过这个巫国的公主的确有些才华,但是略过浮躁,怕是只是小女儿家的心思而已,难以成大事。
他并不担心何吟兮会输。若是她赢了,他当然有一番说辞,若是她输了,他也准备了一些东西应付。
只是,看她们两人的动作,他还真是难以想象结局会是怎样了。
巫歆瑶几乎是在走近案桌之后便开始奋笔疾书,从前所作的诗在脑海中重放,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挥而就。
运笔如飞,肆意豪放,果真不失为北方民族女子特有的大气与热情。
众人见状,不禁点了点头。
再看那明月郡主,仍是静静地站在案桌旁,手指不曾触碰那纸片一下,眉头微微拧着,似乎还在想着什么。
众人不由一阵失望。原以为这个被皇帝宠爱得胜过公主的女子一定会不负众望,给他们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结果……
还真是让他们吃了一惊啊!
皇帝和月皇后的脸也由刚刚的兴奋和期待逐渐转为失望,看向何吟兮的时候难免有些焦急。
她,到底在琢磨什么?不就是中秋为题的诗吗?而且,这个题目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她怎么反倒是做不出来了?
就算是现在做不出来,以前也有过中秋节,她可以把她之前做过的诗背写下来,不一样也是可以的吗?
反正只要是自己写的,就算写得慢了点儿,总好过一直杵在那儿吧?
众人的眼睛不停地在她身上游移,有猜忌,有怀疑,有鄙夷,也有同情。但总的来说,失望是最大的。
其实,何吟兮从一开始选定中秋为题的时候她就料到会是现在这般情况。
因为巫歆瑶是一国的公主,身份不容小视。她们两人之间若真的一定要比个高下,难免会伤了两国的和气。更何况今次巫歆瑶本就是为和亲而来,她也不能拂了她的脸面不是。
所以,她不想完胜巫歆瑶,料定巫歆瑶好胜心切,必定不会现做诗的,她便耐着性子让她先写下来再说。
其实还有一点,就是她的脑子里装的诗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该用那一首,所以才会在案桌旁一直犹豫不定的。
这样的情况众人当然不知,还以为她是写不出来了。
皇帝的脸也由之前的期待渐渐转为失望,正要开口宣布比赛结束时,却见何吟兮开始抓起笔来,小心翼翼地在纸上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儿地写着。
那写字的速度,堪称是龟兔赛跑之中的乌龟,慢得出奇。
不过,只要她开始写了,就是好事。至少,她可以做出诗了。
众人便由之前的担忧转变成了释然。皇帝的眸子也是一亮,渐渐地又变得期待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何吟兮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有些讪讪地将笔放下。
众人看她那尴尬的模样儿,以为她是写不下去了,顿时失望之意又显露于色。
皇帝的脸也有些挂不住,看了看巫国太子似笑非笑的脸,又看了看歆瑶公主得意忘形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开口宣布结束了。
然而,正当众人都形色各异,笃定了何吟兮不堪的结局时,他们眼中的那个让他们失望的女子轻轻地弯下腰来,将那张纸轻轻地铺到地上。
因为是临时比试,没有准备,案桌有些小,何吟兮只得将第一张写好的纸铺到地上,然后拈起笔,继续书写下一页。
因为玄宗的关系,她在灵山上时常会用到毛笔,所以她的毛笔字练得相当不错。只不过因为很久没有用了,她书写的时候便要想一想该怎么写才会漂亮,这样一来,她的动作就更慢了。
但好歹她还是继续在写不是么?
皇帝看她的动作虽然迟缓,但好歹还算流畅,证明了在她心里是做好了一首完整的诗的。
只不过,她的诗是不是太长了一点儿?都写了好几页了,怎么还不见她写完?
皇帝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无端地着急起来。
终于,好不容易等到她写完,一旁的宫女急忙上前,把墨迹吹干。
小林子见状,急忙颠颠儿地跑下去,将她和巫歆瑶的诗都收拾起来,又急急跑到大殿上,躬身将两人的诗作递给皇帝。
皇帝先是看了巫歆瑶的诗,不停地点了点头,赞不绝口。而后才拿起何吟兮写的那一大叠东西,先是一愣,然后眼珠子便似绞在了上面似的,再也移动不得一丝一毫。
脸上的表情由刚开始的漫不经心慢慢转变为惊讶,然后是激动,最后竟然一拍案几,不停地大声高呼:“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让众人不觉心生疑惑。
皇帝大悦,脸上是无法言语的激动,直接叫小林子把她们两人做的诗一个个地传下去,好让众人亲自看看。
“夕儿,”皇帝龙心大悦,出声唤道,“快,快到孤身边来。”
何吟兮疑惑地摇了摇头,非常乖巧地依言来到皇帝的下手坐下。
“夕儿真不愧是孤御封的郡主,为孤长了脸,长了脸啊,哈哈哈哈哈!”
皇帝先是和何吟兮低声交谈着,说到激动之处,竟然又开心得大笑起来。
皇帝的笑声还未停歇,底下的众人也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咦,这个,这个真是明月郡主写的吗?”
礼部尚书温涛小声地疑惑道。
“怎么不是?你我都看着明月郡主一笔一笔地写的,不是她又会是谁?”
说话的是司徒雷大将军,他虽然生得一个莽夫,对作诗不太精通,但凭他的看法,认为明月郡主那手字写得是实在的好。
刚刚他以为温尚书怀疑何吟兮的字,所以他便马上反驳他。
温尚书瞪了他一眼,“大将军,老夫说的可不是郡主的字,而是郡主的诗,大气洒脱,豪放恣意,由诗观人,郡主的人品真乃当今一绝啊!”
言语间他不觉偷偷瞥了大殿之上的何吟兮一眼,见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不免更加钦佩这个明月郡主的人品。
诗作继续往下传去,一时间,众人皆是议论纷纷,对两人的诗都是赞不绝口。
尽管如此,每当他们碰到何吟兮写的诗作时,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才爱不释手地将它传到下一个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