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鹭山之行

  “打水漂”比赛结束,武松涛又提议去爬山,其他几人都不似刚才积极,好像在等谁先表态之后才能做决定。

  他挠了挠头问瞿竣锋:“你之前不是还说要去爬山的嘛?相机都带了,不去拍几张照留念?好不容易来一趟,不上去看看不是白来了嘛?”

  瞿竣锋没接话,方修彦倒开口了:“我就不去了,在下面四处转转就行,你们去吧,玩得高兴点。”最后这句是看着江之涵说的。

  江之涵想了想,表情很是为难:“你一个人没关系吗?”

  方修彦来不及说话,秦桑抢先一步:“我不去爬山了,之涵,你放心吧,我会照顾方修彦的。”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怪异,连迟钝的武松涛都感到一丝微妙的紧张,瞿竣锋眼中闪过似喜非喜之色。

  江之涵心里很不痛快,看着秦桑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也不想去爬山,谢谢你的好意。”

  秦桑面色微僵:“不用客气,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江之涵还想再说什么,方修彦清咳了一声:“涵涵,你不是说要采集植物标本吗?上山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你喜欢的。”

  她心里蓦地蹿起一簇邪火,目光在秦桑及方修彦面上来回转了转,暗想莫非他想支开自己跟这个秦桑独处?邪火一上头,她的思考能力就倒退成白痴的等级,不置一词,抿着嘴转身就走。

  方修彦也是一愣,一时没弄明白怎么惹她生气了,他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不便而拖累她,不想成为阻碍她的累赘,他希望她能玩得尽兴。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心思,若她没被嫉妒冲昏头脑的情况应该能懂得,但此刻要她保持理智是很不切实际的。

  瞿竣锋不动声色追着江之涵的脚步离去,武松涛心里直叹女孩的心思复杂多变,拍了下方修彦的肩说:“注意安全啊!”说完也拔腿跑了。

  转眼间只剩方修彦与秦桑俩人,她不经意地察看了下他的脸色,指着不远处一棵颇为粗壮的大树说:“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他看也不看她,淡声拒绝:“不用了,我想回集合地点。”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秦桑眼圈微红,委屈地咬着唇瞪他。

  方修彦垂眸,沉默片刻才说:“秦桑,我之前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现在不适合谈感情的事,我劝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

  她眼中的泪已经落下,但眼神依旧倔强:“你说不想谈感情的事都是借口,你心里明明有人,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在怕什么?如果她对你没心,你又何必要死守着她不放……”

  “够了!”他终于肯正眼看她,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冷冽,其中还夹杂着几分被人窥破心思的恼意:“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别让我厌恶你!”言罢拄着拐移步前行,速度比平常快了很多。

  秦桑愣在原地,她从未见他发过火,更遑论对自己恶语相加,原来温文淡然的方修彦不是没有脾气,而是不会为不关心的人事发火。然关心则乱,她连江之涵三个字都没说,他已经如此失常!

  这一边,江之涵心头憋着股气爬到了半山腰,时近正午,她是脚也乏了,肚子也饿了。恰好山腰处有一座供人休息的凉亭,她一屁股坐到亭中的石凳上,耍赖不起了。

  武松涛抬手擦了下脸上的汗,也跟着坐下来,从背包里翻出瓶水给她,她摆摆手:“不用了,我包里有。”

  武松涛也不客气,拧了瓶盖,几大口就灌了半瓶水。瞿竣锋四处取景,见到有意思的东西都拍下来,镜头转动间,亭中女孩的身影进入视线,她绑着简单的高马尾,头发有些凌乱,小脸因运动而微微泛红,右手支着下巴,也不知想到什么,神情微恼……他找好角度,咔嚓一声将这一幕画面定格为永恒。

  三人在凉亭中吃了点自带的干粮,武松涛准备继续往山顶进发,江之涵死活不愿再去,瞿竣锋不放心她一个人,陪她休息够了之后便往山下走。也不知是心神不宁还是太累了,她悲催地崴了左脚,当场疼得眼泪横流,若非碍于瞿竣锋在场,她都想嚎叫了!走是走不了了,瞿竣锋在她面前蹲下,背过身去说:“上来。”

  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她擦了擦疼出来的眼泪,右脚一用力整个人扑到他背上。他身子晃了晃,左手绕到身后握住她的腿,右手握拳,撑着地面一下子就站起来。贯力使然,她的鼻子磕到他的头,刚止住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呈泛滥之势……

  她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连发火的精神都被消磨光了,乖觉地趴在他背上。

  瞿竣锋没见她闹腾,心里头越发担忧,不由加快脚步,蹙着浓眉问:“很疼吗?再忍一忍,下去先找校医看看,如果不行,就得去医院了。”

  他言语间的焦急忧心让她愣了好几秒才讷道:“还忍得住。”她显然是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瞿大少怎么这么温柔?

  他还是不放心:“如果真的很疼别忍着不说。”

  “哦……”她有些莫名地点了点头,心头涌出感动之情,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可靠很温暖。他的背很宽阔,也很结实,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在爸爸背上一样。

  山间路险,他的步伐却很稳,遇陡峭的地方,也会加倍小心。他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搜肠刮肚地给她讲笑话,却无奈实在没什么幽默细胞,明明很有笑点的笑话经他一说都变了味儿,成就另一番喜感。她忍着悉落他的冲动,听着他变味的笑话,望着山川的秀丽景致,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山脚。

  车厢里,阳长永给她看了伤,结论是:“没什么大碍,休养一个星期就没事儿了。”

  江之涵瞅着自己肿得像馒头一样的脚背,怀疑道:“你确定吗?”

  阳长永收拾药箱的动作一顿,镜片后的眼睛微眯,直起身来俯视她:“江同学,你在质疑我的医术么?”

  一旁的瞿竣锋本是忧心忡忡,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她警告地瞪他一眼,然后满脸堆笑抬头说:“我们学校谁不知道您医术精湛,堪比再世华佗,我刚才纯属口误!”

  显然这马屁拍得还算不错,阳长永虽绷着脸没搭理她,心里可乐开了花,收拾好药箱才对她说:“虽然没有伤筋动骨,这几天也要好好养着,回学校我再给你开药。”言罢转身下车。

  听见药这个字她就头疼,打小就怕吃药,小时候生了病,老妈为了让她吃药,可是使尽浑身解数!如今老妈不在了,也不会有人追在后面逼着自己吃药了……

  “怎么了,脚还是很疼吗?”瞿竣锋见她突然黯淡的脸色,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摇头,抬眼看他:“今天多谢你了,等我好了请你吃顿大餐。”

  他眼神一亮,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啊!”

  她佯怒道:“我是那种反复无常的人嘛?本姑娘说话算话!”

  “好,一言为定,我可等着啦!”他一双眼紧锁着她,片刻也不愿移开。

  “啰嗦,你好好想想吃什么吧。”她歪过身子,准备眯一会儿,无意间见方修彦往这边走来,他神色焦急,动作弧度大,险些摔倒,上车的时候又差点磕到护栏。

  她看着他上车时略显狼狈的动作,心里直冒酸,但一想到河边的事,又心生不快,索性闭上眼,装没看见。

  “涵涵,我听同学说你脚受伤了,严不严重?”方修彦来到她面前,语气中难掩焦虑担忧。

  她赌气不睁眼,也不肯开口,他弯腰伸手欲察看她的脚伤,刚碰到她的小腿就被她拂开。

  他微地一愣,抬眼看她:“涵涵……”

  她怔了怔,对上他温暖的眼神,憋了半天的火气与烦躁顿时消弥无踪,她不自觉地撅了下嘴:“阳医生已经看过了,不是很严重,休息几天就好。”

  “你呀……”他揉了下她的头,轻声责备:“走路总是东张西望,山路崎岖,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被念得脑袋疼,连连讨饶:“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这样的话你说过多少次了?”他无奈地反驳。

  她干笑两声,索性不回嘴了,方修彦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忍再说她,从小到大都拿她没辙,唯有板着脸冷着声才能震慑她,但他总是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对她投降!

  瞿竣锋坐在另一边沉默良久,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觉得没有自己开口的余地,他似乎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屏蔽开来,毫无涉足之力,既苦涩又沮丧。只要这俩人在一起,他们就会不自觉地忽略身边的人,旁人根本无法进入他们独属的世界。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江之涵似乎有些坐不住,她扭着身子想起身。

  “涵涵,脚疼吗?”方修彦坐在她身边突然问。

  她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动了动嘴皮子,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想上厕所。”

  闻言,方修彦神色微僵,刚要开口就听瞿竣锋说:“我背她去吧。”

  方修彦握着拐杖的手渐渐用力,以致骨头凸显,指尖泛白,然面色却无异,点头说:“麻烦你了。”

  瞿竣锋促狭道:“麻烦也没办法了,总不能让她就地解决吧。”说着背着身半跪在她跟前。

  江之涵本来就被一泡尿憋得面红耳赤,又被他调笑,遂报复性地猛一下扑到他背上,又准又狠,他不防她来这么一下,身体差点往前栽倒,额头磕到了座椅扶手,幸亏及时稳住,不然今天额头上就得肿一个包。

  方修彦喝斥一声:“涵涵!别胡闹。”

  江之涵吐了吐舌,伸长脖子瞅了瞅:“瞿竣锋,你没事儿吧?”

  瞿竣锋定了定神,驼着她起身,无奈一笑:“好像有点晕,等一下我要是摔倒你可别怪我啊!”

  “啊?!”她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郁闷感,伏在他身上不敢乱动。

  瞿竣锋闷笑,背着她下了车,方修彦隔着车窗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色愈发黯淡,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一丝遗憾与伤感,手下意识地拽紧了自己的左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