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结界被冲破了!

  章鱼怪众多的触手,都在那道光芒里消失得干干净净。抓紧时机恢复了人形的久咎,煽动着翅膀,捞起崔安子和夏璀璨的身体,就往外冲去。

  就在他们的脚踏出房门的时候,轰隆一声,整幢房屋,都已经轰然倒塌。从废墟的顶端上,射出万道光芒。

  一抹修长的身影,缓缓从废墟之中,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相当俊美的少年,有着如月光一般皎洁的肌肤,裹着素色的和服,赤着双脚,站立在废墟之上,立在光芒之中。妖异的金色眼眸,死死地盯月光之下的自己的双手,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看来,这就是他原本的样子了。”洛禹致将风之刃收进掌心,嘘了一口气,“禁锢被解开了。”

  “唔……”久咎不冷不淡地哼了一声,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放到了还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的璀璨身上。

  “你怎么样?”他优美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担忧。

  夏璀璨无力地摇了摇头,巴掌大的脸上,还是苍白的颜色。她将视线投向着那个还在发愣的座敷童子:“唔……妖怪也好,神兽也好,神祗也好,变成人都这么好看么?”

  喔!已经这么快就忘记了那恶心的章鱼怪了么?洛禹致没好气的翻白眼。

  “既然你的禁锢已经替你解开,那么你和她的恩怨就到此为止,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久咎抱着夏璀璨,黑色的长发飘在半空之中,神色凝重。

  那个号称座敷童子的上古神祗,缓缓踏下废墟,俊美的脸上一阵扭曲:“到此为止?”他发出怪异的腔调:“那我这十六年的痛苦算什么?”

  “喂!别这样!好歹都给你解开了,还要怎样?”洛禹致开始不满了。

  啪——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座敷童子狠狠一掌,拍在洛禹致的胸前,他的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我想怎样?!”座敷童子的脸上,是满满的仇恨之色:“我这十六年来,不能离开,无法自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踏入命运的转轮,眼睁睁的看着他将我遗忘!对我视若无睹!彻底的忘记了我的存在!这十多年的每一天,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睛里!从此再也无法察觉我的存在,不管我有多努力的换回他的记忆!这种痛苦……这种痛苦……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恶狠狠地说着,喷薄的灵力,伴随着怒气,充斥着空间的每一丝缝隙,卷起一阵狂风,瞬间飞沙走石,连月光都失去了踪影。

  他的话,虽然没头没脑,虽然没人能够明白他所说的痛苦,虽然没人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什么,但是久咎,却明白了他所说的一切。

  “这是你无法逃避的事情。”他环着夏璀璨的身体,黑色的羽翅将她紧紧包裹起来,替她挡去了空中流窜着的石块和细沙:“每个蒙你照顾的小孩,都会在逐渐长大以后遗忘这一切。”

  “就算没有这十六年的禁锢,他也总有一天会忘记你。”久咎冷静地指出这个事实。

  “可是为什么要我亲眼看到这一切的发生!我原本……只想在他慢慢长大以后就离开的!为什么!为什么!”他撕扯着自己的衣袍,痛苦犹如狂兽,撕扯着他的身体,他的心灵,以至于彻底失去了理智。

  Chapter.20座敷童子初现:惊变

  几个人默然无语。

  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或者是上古的神祗,“感情”这种东西带来的羁绊,永远都超过了人类能够想象的地步。夏璀璨无法想象,在他被禁锢的岁月中,他一边守护着黄育,却又一遍忍受被遗忘的寂寞,挣扎在仇恨里的十几年时光,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外婆啊,当初……你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禁锢了他呢?是因为老友请求?还是因为单纯的因为友情,而想让他继续守护老友唯一的儿子一辈子?

  “可是……我……我外婆已经死了……”她从久咎的翅膀里钻了出来,结结巴巴的解释,“而且我也替你解除了禁锢不是吗?”

  “死了?”座敷童子发出一声冷笑,身影瞬间就漂浮至她的眼前,速度快得连久咎也来不及躲闪。

  座敷童子那双金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夏璀璨,眼神里,有着淡淡的讥讽:“那你身体里,多出的那一抹魂魄,到底是属于谁的呢?”

  啊哈?夏璀璨傻眼了,一阵鸡皮疙瘩瞬间从背后冒起,喂,身体里还住着什么多余的灵魂什么的……不要这样吓她啊!

  但是还没等夏璀璨来得及提出疑问,久咎已经飞速的拍出一掌,座敷童子的身体也随之飘后至很远的地方。

  变故,就在这短短的瞬间发生。还没等座敷童子来得及站稳脚步,银色的刀刃,已经落到了头顶,斜斜的刺过他的肩胛,快到他甚至还来不及痛呼,就已经因为疼痛而跪倒在地。月光之下的剑身至他身体里抽出,带起一连串得血珠,在夜色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久咎快速的弹出一道火焰,却被长剑轻易地档下,击散成飘渺虚无的烟雾。

  “是那个人!”将这一切收落至眼底的夏璀璨发出一声惊呼。出现在大家眼前的,俨然是前夜出现的神秘银发男人!

  此时此刻,他手握长剑,剑尖抵在座敷童子的喉间,冷酷的脸上,只有肃杀之色。

  “是你!”跪倒在地的座敷童子,左右紧紧捂住被刺伤的肩胛,抬起头来恨恨地瞪住男人,然后又将眼神转至夏璀璨和久咎身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无法控制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尽是无法控制的疯狂与悲凉:“很好……都到齐了……哈哈哈哈哈哈!!!!都到齐了!!!”

  “错了,要加上我,才是真正的到齐了。”有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从月光的深处,缓缓走出了一抹身影。那是一个瘦弱的少年,看似营养不良的脸上,是一片苍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这时,夏璀璨明显的感觉久咎搂住她的手臂,一阵收紧,用力之大,差点将她的肩膀捏碎,身体僵硬得如临大敌。她好奇地望了一眼久咎,久咎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只顾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和银发男人。

  “哟!久咎,好久不见。还有……夏璀璨……”眼镜少年朝他们露出无害的笑容,扬起手臂打招呼。

  久咎脸上的神色更凝重了,语气中是夏璀璨从没见过的,深深的厌恶。“嘲风!离我们远一点!”久咎紧紧地搂住夏璀璨,仿佛环抱着无价的珍宝。

  “哟!别这么紧张,我可暂时不会对你最爱的主人做什么,我今天来,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呢……”名叫嘲风的少年,摆了摆手,表达着自己的毫无敌意,他转头朝银发男人说到:“动手吧!”

  银发男人沉默地点了点头,扬起的长剑,就要朝已经无法动弹的座敷童子刺去。

  “住手!狴犴!”夏璀璨脱口而出的,却是自己全然陌生的名字。银发男人身躯一震,旋即又狠狠地回过头来,厌恶地说道:“别用那样毫无价值的灵魂掌控着这张脸叫我的名字!”

  啊咧?夏璀璨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明明会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为什么她会知道他的名字?好吧,饕餮、睚眦、嘲风、狴犴……龙九子还真是快要到齐了!

  久咎将夏璀璨的身体轻轻放在地上,收拢了翅膀,变回了普通人类少年的模样,冷冷对着嘲风说道:“放了他,既然一切因禁锢而起,现在解开了他的禁锢,一切也应该一笔勾销。”

  “就算他夺取了六条人命?”嘲风发出一声冷笑,缓步走向座敷童子,捏住了他的下巴。

  “那是他们该死!他们不应该伤害了他!”座敷童子狠狠的抬起头。

  “啊啊……该不该死我也不想管,你的灵力,可是能助我一臂之力呢……”他捏住座敷童子的脸,眼睛却是看向久咎:“如果他充沛的灵力能够帮助她回来的话,想必你也不会阻止吧?”

  久咎的脸上,闪过不轻易察觉的痛苦神色,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她已经死了。”他平静地说着自己早已经接受的答案。

  但是名叫嘲风的少年,仿佛被戳中了伤疤,狠狠的跳了起来,指着夏璀璨的鼻子:“你觉得她已经死了?所以才会甘愿守在这样一个毫无作用的黄毛丫头身边?难道你从来就没想过,把她唤回来,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

  久咎显然被激怒了,炽热的红莲之火再次在他的额间跳跃,他的嘴唇紧紧抿着,眼神里,有着受伤的火焰。他紧紧捏着夏璀璨的手,似乎这样,就能得到一丝一毫的力量,支撑着他不被悲伤击倒。

  “那又怎样,从她选择了离开的那一天起,就说明她已经放弃了我,放弃了我们!这是她的选择!我从来没有想过,背离她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