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银狐初现

  春日转眼又翩然而至,萧颍已在这个园子里住了三年有余。这地方本是旧址,除了原来“盼春阁”的怨妇般的晦气名字,其他景致都颇为可观。尤其是院中开得最好的西府海棠,红得如烈火烧云,滴血新稠,美不胜收。

  萧颍无意有幸得了一方金墨,挥笔写下“协思小筑”四个字,挑了个风清日朗的吉日,和贴身的丫鬟九歌一起挂了起来。这丫鬟本是独孤氏遣来照顾她的起居,本叫金柳。

  只因一日见她独自在院中侍弄花草,口中哼着的小曲儿正是屈原的九歌,她声音婉转凄楚,甚是动人。萧颍便重新赐了她九歌的名字。

  暮春的夜晚依然还有些寒意,萧颍披着背金雀的苏绣短衫,眼前摆满了蓍草。九歌知萧颍精于卜算,却不清楚她卜算的底细。若是旁人知晓,怕是人人都要争这现今只是个幼女凡胎的大司命了。

  她摸算着已经许久没动用【不鉴】之术,之前为了测算师父的寿数所受的损伤也恢复了九成,而晋王归朝之日降至,想要看看这位人人称颂的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九歌被萧颍命令守在门外,月色非常明朗,连天蚕丝般的云屑都都未能遮蔽一丝如流浆般的月光,月光尽数透过纱窗映照在每一根蓍草上,萧颍慢慢催动灵力。

  双手向上慢慢托起,八卦毯上所有的蓍草开始发出微微的金色光芒,精力全部集中到头顶空明絶照之处,宽大的袖子扬起,她目光若注:若水,告诉我,这个要回来的人,带来的是灾难还是福祉。

  蓍草在空中犹豫了一下,突然席卷起浑厚磅礴的气流,六十四种卦象交替变换起来,最终拉开一面硕大的“水幕”——那是萧颍从不离身的至宝,水镜。

  水幕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但她并未见到任何人像,只看到一只通体银白的狐狸正在湖边饮水,画面良久没有变动。萧颍失去了耐心,聚了极大的灵力于右手,挥手一指:我想看到更多。

  指尖的强光冲入水镜中,就在此时那银狐转头朝她睥睨,萧颍大惊失色。瞬间所有的蓍草化为齑粉,水镜从空中掉落下来,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扑身过去接住水镜,却不想正与那银狐四目相视,它邪魅一笑,镜中喷涌而出的强光将萧颍迅速包围——反噬!

  自三年前被反噬之后,就算不曾开启不鉴秘术,每次操作水镜她也十二分小心。可是为何这一次不由自主地孤注一掷地想要看见未来,她一定不曾意识到她的眼神如同那些前来扶苏林问卦的人一样贪婪。而这份贪婪,正好让镜中的幻境钻了空子。

  这一次反噬虽然不如上次严重,萧颍却心神都受到惊吓,瞬间大口大口地吐血,鲜红的血浆浸染了新制的襦裙,萧颍眼神空洞地抓住太极毯,意识无比清晰。

  “小姐!!!”听到屋内巨大的动静,九歌推门进来却见我这样,连滚带爬地爬到萧颍身边,“小姐你怎么了!”萧颍早就将水镜收了起来,那水镜用灵咒可幻化做玉坠模样,平日里就挂在脖子上,无人察觉这是上古的宝物。

  虽受了反噬,却并未伤及肺腑,借着九歌的肩膀萧颍支起身子打坐,半个时辰后终于有力气开口:“我方才听闻外头来了人,不知何事?”

  九歌这才想起,却支吾不言。

  “说……”萧颍厉色道。

  九歌垂头:“小姐方才刚伤了元气,此事还是——小姐!别看!”

  少女一手夺了九歌虚捏在手上的信。

  读罢之后,神色诡谲:“二公子,带了个女子回来?”

  “是——据说——”九歌似乎还知道些什么。

  “说下去。”又咳出一大口鲜血,但显然不是为了此事,“这女子是何来历?”

  “是——陈萱——陈国公主。”九歌声音越来越小。

  萧颍眯起了眼睛,喉咙里的血腥气越发浓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