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诡辩

  大德书院坐落在大德山的山顶,占地面积极广,整个书院的房屋皆是用青砖黑瓦、实木方料搭建而成,虽谈不上金碧辉煌,但却是透着一股令人侧目的大气,浓郁的书香气韵让人兴不起半分亵渎的欲望,不知不觉间便心宁祥和起来。

  虽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大德书院这个地方了,但当吴双双站在大德书院门前的时候还是稍稍吃惊了一番。

  “你方才是打算去天枢阁吗?”见她望着大德书院的门楣发愣,紧随其后的唐寅终是忍不住问道。这一路来,他虽紧紧跟着她,但总是感觉她好像哪里不对,几次想与她说话皆是被她不冷不热的挡了回来,这让唐寅非常不适应。

  “怎的?”听唐寅问话,吴双双偏头望着他,轻笑道:“听唐公子的意思,莫不是我要去哪儿、去做什么,还需向你禀报?”

  “误会、误会,唐某绝无此意……”唐寅谄笑道:“唐某只是见姑娘往那方向而去,随口一问罢了,姑娘若不愿说那便不说吧!”这丫头是怎的了?为何出去一趟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从方才至此居然都不曾骂我一句,看来我得小心一些了,她怕是又要耍些什么手段了。

  “皇上在哪儿,你带我去见他吧。”看了眼院门外林立的兵甲,吴双双也不去接他的话茬,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皇上正与满朝文武在内院之中,你随我来便是……”唐寅听她说话,又是忍不住一阵嘀咕,怎的让你去见皇上好似委屈你了一般。

  将马匹拴好,唐寅领着她往大德书院的院内走去,但方走出几步他却突然停下,回头对她笑着提醒道:“双双,我知道你此时心情不太好,但等会儿见了皇上你可不能这般态度,否则会惹来麻烦的,而且这个麻烦是没人能帮的了你的。”

  “谢谢提醒,我知道了,走吧……”嘴角弯了弯,吴双双便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往院内行去。

  这丫头莫不是中邪了?怎的突然变的如此怪异……见她似乎不愿与自己多说话,唐寅苦笑一声,急忙追了上去。

  “唐公子,这位是?”两人方跨进院门便被一个穿着皇家内侍服的太监拦住了去路,笑着问道。

  “李公公……”唐寅见状连忙抱拳笑道:“这位便是皇上要召见的吴双双姑娘。”说着,唐寅又对吴双双笑道:“双双,快来见过李公公,他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岂敢、岂敢……”李公公谦虚的笑道:“唐公子说笑了,杂家不过是受皇上信任,这才有幸能留在皇上身边做个奴才,红人是万万不敢当的!”

  “哦,你好!”吴双双礼貌性的对李公公打了个招呼,而后又对唐寅说道:“要不你俩接着聊,告诉我皇上在哪儿,我自己去便是。”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今日莫不是吃火药了?怎的火气如此之大,此处是你胡闹的地方吗?唐寅听的直翻白眼,心里更是急炸了锅。这李公公虽只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内侍,但他可是跟着皇上几十年的老人了,早些年皇上尚在潜邸之时他便跟着皇上了,这满朝文武,谁敢不给他面子?便是那贤王也不敢随意得罪他。

  “还望李公公莫要见怪,这丫头……”吴双双不在乎,但唐寅却不能忽视,心中叫苦不迭着,连忙向李公公解释道。

  “唐公子勿用在意,”李公公见吴双双从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看自己,眼中精光闪过,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打断了唐寅的话,笑道:“皇上亲口赞这位姑娘为奇人,奇人自然是有奇人的性格,而且杂家也甚是喜欢这位姑娘的直爽。”

  “多谢公公夸赞……”唐寅对吴双双打眼色,意图让她说话,可见她压根就没看自己,他有些无奈的笑道:“那便劳烦公公通报一声,唐某这便带双双姑娘去面圣。”

  “唐寅唐公子,吴双双姑娘觐见!”李公公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尖着嗓子高声长喝道。

  “有劳李公公……”唐寅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塞进李公公手里,笑道:“我这便带双双姑娘进去面圣,公公辛苦……”

  “唐公子如此客气……”李公公见着银票,先是眼前一亮,而后不着痕迹的将银票塞进袖口,笑道:“两位快些去吧,莫要让皇上久等了。”

  别了李公公,唐寅领着吴双双大步往书院大堂行去。吴双双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道路两旁兵甲明亮的侍卫,感觉像是在拍戏一般。

  “我说双双姑娘,待会儿见了皇上,你可莫要这般无礼了……”临近大堂,唐寅突然苦笑着小声对身旁的吴双双提醒道。

  “知道了。”吴双双随口应了一声,而后便随着他进了大堂。

  大堂内,正中间的一张金色龙撵上,一名五六十岁的老者端坐其上,虽脸上有些皱纹、略显老态,但却是透着一股让人不敢正视的威严气势。尤其是他身上的那一身金色龙袍,胸口绘着一颗栩栩如生的金色龙头,龙身盘踞,张牙舞爪的甚是威风。

  龙撵两侧,站了两列穿着朝服的官员,右起第一位是贤王,紧挨着他的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右相凌明成。左起第一位是左相林道,其后便是靳宸。这些放在任何一处皆是响当当的官老爷,此时在这位老皇帝面前却个个唯唯诺诺、噤若寒蝉。

  “唐寅叩见吾皇……”进的大堂,唐寅连忙下跪行礼,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吴双双跪下,他赶紧偏着头给她猛打眼色,小声说道:“快些跪下见过皇上!”

  跪下?我吴双双连天地都不跪,这世上除了我的父母,谁当得起我这一跪?吴双双也不理他,对着龙撵上皇帝微微欠身,福了一福道:“民女吴双双,见过皇上。”

  “双双,莫要胡闹!快些跪下!”见她对皇上如此不敬,一边的靳宸实在忍不住了,在一边急切的提醒道。

  “大胆刁民!见了皇上还不速速跪下!”可靳宸话音刚落,那站在百官之末的老熟人罗文清却是大声呵斥道。

  龙撵上的皇帝先是眉头皱了皱,旋即又舒展开来,不言不语的看着吴双双。

  “哼!哪里来的狗在乱吠!”也不去管靳宸,吴双双转身看着‘情绪激动’的罗文清,轻笑道:“原来是罗御使大人,我还以为是谁家的狗没拴好,又跑出来咬人了呢,罪过、罪过。”

  “你、你、你大胆!竟敢在皇上面前放肆!来人啊……”罗文清见吴双双那般藐视皇威,原本还在暗暗窃喜,此番终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你了,我看靳宸再如何护着你,可没想到这下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不仅不以为意,反而是当着满朝文武这般羞辱自己。

  他虽只是临时官员,但在这朝堂之上,想收拾一个民女还是可以的,说着便要命人将吴双双拿下。

  这……靳宸和唐寅同时心头一突,随时准备出面求情,可没想到吴双双却突然做出一个让所有人侧目的举动。

  “大胆?”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吴双双径直走到罗文清身边,笑道:“我想问问罗大人,究竟是我大胆还是你大胆?”

  “你蔑视皇威!见着吾皇不行叩拜,难不成还是本官大胆不成?”虽已经不止一次领教过吴双双的能言善辩,但他此番站在理字这边,而且还有皇上在场,他不信这下人能翻出什么浪来。

  “我敬与不敬皇上难不成是由你说了算?”吴双双不急不慢的说道:“我敬皇上是敬在心里,可比不了罗御史大人,整日里将敬皇上挂在嘴边,可实际上却从未将皇上放在眼里。”

  “你!你血口喷人!”罗文清听的心头一惊,有些战战兢兢的辩解道:“我自幼饱读诗书,立志报国,受皇上栽培,深感吾皇之皇恩浩荡,感恩戴德,何曾有过不敬!”

  就你这心理素质也敢当官?吴双双嗤笑一声,而后不紧不慢的问道:“罗大人果然能说会道,那且不知在这大堂之上,谁人最大?”

  “你!”罗文清见她慢条斯理的模样,心头没来由的便是一紧,而后壮着胆子喝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吾皇!”

  “那便好,亏的罗大人还记得是皇上最大。”吴双双冷笑道:“既是皇上最大,那小女子便要问问了,我方才与皇上见礼,连皇上都不曾说话,你区区一个芝麻大的小官为何喧宾夺主的咆哮朝堂?这便是你那所谓的对皇上的敬重?”

  “你!你血口喷人!”罗文清面红耳赤的喝道。他万万没想到这下人居然有此急智,明明身处劣势,却三言两语便将局势转变过来。

  “我血口喷人?”吴双双偷偷对他眨了眨眼,而后正色道:“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吴双双从未将皇上放在眼里……”

  “嘶……”她一句话说完,这满朝文武除了少数几人外,几乎都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普天之下,敢当着皇上面说出此话之人,怕是再没有第二人了。

  靳宸脸色煞白的看着吴双双,有心想开口训斥,但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而唐寅则是摇头苦笑,唉声叹气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可就在所有人在等待皇上的雷霆大怒之际,那高坐龙撵的皇帝却笑呵呵的开口道:“不知朕有何处做的不好,让姑娘这般厌恶?姑娘能否告知?”

  这……所有人膛目结舌,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还请皇上恕罪……”吴双双不以为意的笑道:“小女子方才说从未将皇上放在眼里,其实并非是对您的不敬……”

  “哦?那姑娘这是何意?”皇上听罢,饶有兴致的笑道:“朕久居宫中、政务繁忙,从未听过朕的子民与朕说话,姑娘若是有何意见,尽管说来便是,但凡有理,朕一定接受!”

  哟!没看出来这老皇帝还挺圣明的嘛!吴双双福了一福道:“吾皇高瞻圣明、爱民如子,民女岂有意见一说?其实民女的意思是,从未将皇上放在眼里,那是因为我对皇上的敬重是发自内心的……”

  “就好比我大燕国的普通子民,他们在皇上的带领下过上好日子,但他们却从未将自己对皇上的敬重挂在嘴边,因为他们清楚,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不为皇上添麻烦,那便是对吾皇最大的敬重。”

  呼……所有人长出了口气,靳宸与唐寅险些背过气去,这小祖宗也太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