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骑射

  顾嘉树迈开腿就走上去,挡在两人中间,钟敏瑄有些不自在的侧开头。

  “阿媌已经找到了,你还是和阿媌回女眷那儿吧,这里有毒虫毒蛇什么的,仔细蛰到了你。”顾嘉树看上去无比真诚的对钟敏瑄说话。

  钟敏瑄看了一眼宋桓君,“我答应了宋公子去看你们的射箭比赛。”

  “他不是受伤了吗?”顾嘉树睨了一眼宋桓君的手。

  宋桓君忙将手举起来,“没关系,血已经止住了,待会儿包扎起来就可以了。”

  顾嘉树心想,这个宋公子平日里多么精明一人,现在怎么就这般不上道呢?他一边提醒钟敏瑄注意脚下,一边让顾徽赶紧跟上来。

  黄槿叼着兔子,屁颠屁颠上来朝钟敏瑄邀宠。

  “我记得我送你的是只小白狗吧?怎么变成了黄色的了?”顾嘉树盯着黄槿看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开口,他与黄槿对视着半晌,终于输给了黄槿的小豆豆眼。

  “你没毛病吧,这是太子表哥送给珍珍的,我不是与你说过了?”顾徽没好气的呛了他一句。

  顾嘉树忙闭上嘴。

  几人到了围场,林间的风吹了过来,仿佛将少年儿郎充满生气的呐喊声都传了过来。围场内有跑马场、有演武场,身形矫健的世家公子们在里面纵马、射箭、击鞠,爽利的笑声伴着马蹄蹬蹬声而来,给人的感觉顿时就不一样了。

  钟敏瑄久居深宫,乍一见这样的情景,也不由感到肃然。她看着眼前围场内的一草一木,忽然就明白为什么顾嘉树寻常喜欢待在这里了。

  顾嘉树将几人领到看台上入座,又让伺候的宫人们送来茶点。“原先我是打算和宋兄比射箭的,可是宋兄手上受伤了,我们就坐在这儿陪你们说说话吧。”

  “……说起来,刚刚怎么会突然有一支流箭飞出来?”顾徽仍心有余悸,万一宋桓君来得不及时,那支箭是不是就会穿过钟敏瑄的胸膛了?她真后悔自己怎么会提议钟敏瑄来这儿散步,她拉着钟敏瑄的手,十分懊恼。

  钟敏瑄摇着头说:“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安安静静的呆着不动最安全了。”

  顾徽忙不迭点头,“对对对,以后我再不拉着你出来了。”

  宋桓君:“……”

  顾嘉树伸手指着钟敏瑄笑道:“珍珍懒也就算了,连你也被她带了去。”

  顾徽瞪着他,“若不是今天这场意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哼了一声,将脸别到另一边。

  黄槿适时嗷嗷叫了两声,钟敏瑄才注意到它,她看到黄槿的胡须上都沾了血,心里一惊,忙将黄槿抱了起来,“黄槿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她反复检查了黄槿浑身上下,见没有任何伤口,才放下心来。

  “不要担心,你养的狗一个比一个凶悍。喏,这是它刚刚猎到的兔子,咱们等会烤兔子吃吧。”

  “还真的让它逮到了?”钟敏瑄忍俊不禁,摸了摸黄槿的头,夸了它一句:“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黄槿就洋洋得意的冲她晃了晃脑袋,钟敏瑄将它搁下来,依旧让桂枝牵着它。

  有侍从过来,说是马已经准备好了。

  顾嘉树一拍脑袋,说道:“我与宋兄原先是打算比骑马射靶的,可惜宋兄手伤到了。”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间,宋桓君已经将伤口清洗好,抹了药,用布子包扎好了。他听到顾嘉树说到他,就转过头来,“不妨事的,正好我也想顾贤弟比试一番。”

  北齐与大周不同,北齐重武,北齐的子民们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自小就惯会骑射,即便是宋桓君手上有伤,钟敏瑄也不担心他会输,因此只是轻轻一笑,就去与顾徽说话。

  宋桓君还是与顾嘉树一起进了骑射的场地了。

  他与顾嘉树分别挑选了一匹毛色发亮的马,侍从们将箭递给他们。两人就一手持弓,一手拉着马缰,背上背着箭袋。

  两人一扯马缰,马就扬起前蹄,朝前面迅疾而去,激起尘烟滚滚。

  钟敏瑄与顾徽一边吃着荔枝,一边看着骑射场,瞧着两匹骏马如两道闪电一般疾驰。两人虽是女眷,也是学过骑马的,但是看着马奔得如此迅猛却是第一次看到。钟敏瑄目光一直凝在马场上,就连顾徽也放弃了自己最爱的吃食,跟着注意马场的动静。

  两人骑马绕着马场两圈,才渐渐勒紧缰绳,速度放慢了下来。

  马场中心就是一排箭靶,钟敏瑄和顾徽两个在高台上,能看到箭靶正中心的朱红色的靶心。宋桓君与顾嘉树驱使着身下的马慢慢在原地踱步,顾嘉树还朝高台之上望了一眼。

  顾嘉树微微勾起唇角,台上有自己在意的人在看着,他定然得好好表现才是。顾嘉树拉满弓,就见羽箭笔直往前飞去,然而直中靶心。宋桓君紧接而上,一支箭同样落在了靶心。

  接连数个回合,顾嘉树与宋桓君回回都战了个旗鼓相当的结局,已经是最后三支箭了。

  两人纵马离箭靶越发远了,顾嘉树看着宋桓君的脸,见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宋桓君是当真不紧张还是故意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又转头去看高台之上的钟敏瑄,一咬牙,终于还是一勒马缰,纵马往后又退了几步,接连几箭数发。他松开弓弦时,是闭着眼睛的,只能听见耳边有“嗡嗡”声传来。

  顾嘉树方睁开眼看向箭靶,只见刚刚射出的三支箭,一支正中红心,一支落在了射箭靶的边缘,另一支不知飞到了哪里去了。这么远的距离,能有一支射中箭靶,也算是不易了。若是放在寻常,顾嘉树还会觉得值得高兴一番,可是现如今,他面前站着的这个宋毓,文可附众,武可威敌,顾嘉树只觉得有压力朝自己袭来。

  宋桓君看着靶心上的羽箭一会儿,才策马往后跑数十米定住。他握着弓,瞄准箭靶的方向,形容肃穆。

  钟敏瑄一直盯着场上,见他策着马就再不敢移开目光,可能是他的神情太专注,以至于钟敏瑄竟然觉得他一定能赢。

  顾徽也是被场上的气氛感染了,她站了起来,往前走去。

  只见宋桓君骑着马在那儿踱来踱去,众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马蹄不住的动着,不知不觉间骑射场已经围了许多人上来。原先在围场的世家子弟们,侍卫们,还有的是从龙舟会上闻声而来的接下来龙舟赛会的船手。

  宋桓君扣弦、开工、瞄准等动作一气呵成,弓箭迅速脱弦而出,钟敏瑄即便在高台之上,仿佛也能听到金属箭头擦破风的声音。

  只见咻咻咻三声,三支箭,全部正中靶心。

  人群寂静了片刻,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好!”立刻就有好似雷霆般轰动的掌声响彻骑射场,此起彼伏,持续了许久。

  场中心的宋桓君脸上神情丝毫不为之所动,只是抬头往高台上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儿的钟敏瑄,他脸上才有了一些松动。

  钟敏瑄不知不觉间已经攥了一手的汗,她感觉到宋桓君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鼓。

  “那个年轻人是谁?”立在最前排的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问道,正是大周的太子钟怀斐。

  “回太子的话,那人姓宋,是顾二公子最近两年结识的朋友,听说是个商人。”

  钟怀斐沉吟了一下,所谓四民,士农工商,其实这些年大周已经放宽了对商贾的限制,慢慢也变得不像几十年前那样轻商。钟怀斐还记得,外祖父曾与温阁老联名上书父皇,请求将“士农”与“工商”并列,并认为这四民是国之石民。

  目前来说,大周已经明发条例,允许商贾家族的子孙后裔参加科举,有不少商人就是通过了科举踏上了仕途。

  钟怀斐并不轻视商人,只是对这莫名其妙出来的一人心存怀疑,他让属下去调查了这个叫宋毓的背景,属下领了命。钟怀斐连连击掌数下,往前走去。

  旁边围观的群众认出了钟怀斐,连忙跪下来给钟怀斐磕头行礼。

  “哥哥也来了,”钟敏瑄站起身来,走到顾徽身边,“走吧,我们一起下去吧。”

  宋桓君策马来到钟怀斐面前,翻身下马,给钟怀斐行礼,“草民见过太子殿下。”他没有官爵在身,只能自称草民。

  “不必拘礼了,本宫只是想来围场跑一圈马,却没曾想能看见宋公子这样的好身手。”

  “太子殿下谬赞了,”宋桓君自谦道,“草民只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离得近些将一切听入耳中的人默默转头去看箭靶,说是运气好谁信?

  钟怀斐也不深究,问道:“宋公子一身好武艺,师从谁人?”

  宋桓君脸上露出为难,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钟敏瑄的声音,“皇兄,你怎么在这儿?”

  钟怀斐也才发现自己的妹妹在这儿,当即就忘了宋桓君这回事,回应自己妹妹道:“想来这边骑马跑两圈。”

  “马上就是龙舟赛事了,你跑到这儿来仔细等会儿耽搁了时辰。”钟敏瑄要将钟怀斐推搡着出去。

  “等等……既然你怕我耽搁了时辰,你在这里又做什么?和我一起回去。”钟怀斐说道。

  钟敏瑄答应了下来,转身与宋桓君轻轻颔首,就要转身,忽然就觉得不大对劲,她又多看了宋桓君一眼,“你手上的伤口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