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陪你走过颠沛流离的时光(二)

  两人又往东行了不知多少万里,穿越了森林、沙漠、戈壁,这日,走到了一片桃林,只见此处桃花青黑,与别处却是不同。他们又往前走了些许,便是一条白水,涓涓流淌。

  梅郎见溪水清澈,心里欢喜,上前去冲了把脸,拿出腰间葫芦瓢舀起一瓢,正欲喝却又没喝,先拿与了苦秋容,道:“阿容哥!喝水。”苦秋容不推辞,接过葫芦瓢,饮了一口,递与梅郎,梅郎“咕咚咕咚”喝完水后,环顾四周,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好美啊!阿容哥!你见多识广,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望了一眼身后的桃花,苦秋容道:“我听闻扶桑东五万里有磅磄山,山上长有能开出青黑色花朵的桃树,一万年才结一次果实,看样子,这里应该便是磅磄山,而我们眼前这条便是位于山东面的沉流。我听闻磅磄山中生长着一种碧藕,若是有缘之人得到了,两人一起吃下,那无论他们分隔多远,藕丝永远都不会断,无论过了多久,他们都能再走到一起。”

  “便如同月老的红线?”

  “都不过是些传说而已,无论是月老的红线也好,三生石也罢!都不过是上天捉弄人的手段,你如果真心爱上了谁,他也如果爱你,你们在一起便在一起好了,哪还需要这许多理由?这藕断丝若仍连着你们一世,倘若那时两人早已不再相爱,抑或由爱生恨,命运却仍生生将他们扯在一起,那不是要害苦人么?当断则断,藕断丝连作甚?”

  梅郎不懂,只望着苦秋容怔怔,“阿容哥,你可曾有过心仪的人么?”他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一句。

  心仪的人?他方才竟在问他“可曾有心仪的人”,苦秋容仰望着没入云巅的山峰,心里想着自己该如何跟他说他便是自己心尖上的人。不!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万一自己哪天与他分开了,他会不会承受不住?他是否会为了自己而遭受噬心的苦楚?他不敢再想下去,还是别说了,还是别说好。他摸着梅郎的头轻松笑了下,答道:“有过!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梅郎望着他的双眸,黝黑地深不见底。仰头望向云巅,高的望不见顶。他在好奇,那云端之上会是哪里?

  他想去看看,哪怕就一眼也好,“阿容哥,你知道那山巅上是什么地方么?除了碧藕,会不会还有些别的,譬如神仙?我好想去看看。”

  苦秋容摇头,“我没去过那里,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不过,高处不胜寒,并不是越高的地方便是越好,那里或许等待你的并不是美丽的风景,而只是冰天雪地的寒冬。至于神仙,他们向来高高在上,过着舒适安逸的日子。如今你一个小人,连自己都顾不好,管他们做什么?走吧!我们接着往前走走,或许在天黑前能遇见间客馆。我瞧此处荒无人烟,夜晚恐怕会有野兽出没也说不定,在这之前,我们得快些走才行。”

  他们一直往前走,在山脚下找到了一家客馆。这间客馆似乎是新开张,门面很新,门前的树梢上还挂着红色炮仗屑,门匾上可见是镀了金的,其上赫然四个大字“天涯客舍”,很是气派。

  “天涯客舍?这不是我们前些天住的那家么?”梅郎望着牌匾说。

  “走吧!”苦秋容领着他进了客馆。

  梅郎进屋后,就近在进门的第一桌坐了,四周张望了一番,立马便有伶俐能干的店小二瞧见他,含笑上前招呼道:“客官您要点什么,我们店鲁川粤闽,苏浙湘徽,品类齐全,新来的金师傅尤擅巴蜀菜色,干烧桂鱼、鱼香肉丝、怪味鸡、宫保鸡丁、粉蒸牛肉、麻婆豆腐、干煽牛肉丝、夫妻肺片、灯影牛肉等都非常的受欢迎。”

  梅郎听这话十分耳熟,似乎在哪听过,苦苦思索却想不起来了。苦秋容见他难受,开口问道:“小二,你们这店在别处可还有什么分店么?我们前些日子,也住过一间叫天涯客舍的,比你们这间旧一些。对了,他们店的特色便是杭帮菜,那家的小二连说话都和你是一个调调的。”

  店小二一笑,道:“客官,不瞒您说,就我们天涯客舍这牌子,分店遍布各地,便连当今皇上住了我们客舍那也是赞不绝口。至于,方才你说的那家,以杭帮菜为特色的,应该是我们分店的总店,就在沙漠对面的绿洲里,我们这里好多伙计都是在那经受了严格的训练后,才被派往各处的。”

  一瞧他,梅郎觉得此人也是面熟的很,旋即又望向苦秋容。

  苦秋容道:“我们在那间客舍住时,见那边的小二与你面相也是极为相似。”

  “那是我家二表哥!”店小二道。

  “怪不得!”梅郎心里想着。

  “方才只要你报过菜名的各来一样,另加一份你们店里最受欢迎的汤,两碗米饭,至于菜少放些辣椒,我们家的喜欢吃清淡点,还有我要的汤里多放些红糖。”苦秋容如是说。

  面对着满桌好菜,梅郎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开动,苦秋容见他欢喜,自己也是欢喜的很,夹了支鸡腿到他碗里,“多吃点!”

  梅郎拿着鸡腿正欲开吃,正在这时,苦秋容突然觉得周围气氛不对,他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周围所有的人都僵持了动作,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再回头来就看见梅郎拿着鸡腿,嘴边沾了油污,探身欲替他擦拭,蓦地听到耳边有人说:“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可知,我找你找的好苦。”

  他顿了一秒,去擦净梅郎嘴旁,端起茶杯,悠悠的抿了口清茶,毫不在意的“喔?”一声,又道:“看来你找了我很久。”

  “为了找你,为了杀你,为了折磨你,我不惜一切代价。”

  苦秋容手中端着的茶杯荡了一下,似乎有风吹过,旋即一人鬼一般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到他的对角桌边坐了下来。他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原先我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我的想法突然变了,我不会立即杀死你,我要慢慢的折磨你,直到你跪在我的脚下求我让你解脱。”

  苦秋容面色沉了一沉,望了梅郎一眼,问道:“是什么突然让你变了想法?我很好奇。”

  “曾经在几万年的时光里,我整日整夜都面对着冰冷的岩壁,要么听叮咚的泉水,要么听春夏秋冬的风声变换,要么听雨声,或是雷声,一日一日的重复着,一日一日的重复着,后来我听腻了,我早就腻了。”

  苦秋容沉默着听他诉说。

  “终于那一天,我忽然听见了一个声音,那是个我从来没听见过的女孩的歌声,它比我过去听过的任何声音都动听,我每天听着她的歌声,我知道她喜欢在月光极好的夜晚歌唱。也就是那样一个夜晚,我却没有听见她的歌声,我很奇怪,她今夜为什么没来?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会不会是遇到了危险?我受够了一直居住在这样阴暗潮湿中的地穴中的日子,也就是那天我鼓起勇气,离开了那个我从降生起便从未离开过的地方,我想去找她,找那个唱歌的人……”

  “后来,你找到了她,还爱上了她!”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和她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即便总是吵架,可是我知道她心里有我。她总是说要和我分开,可是每次只要我稍稍妥协,她又会回到我的身边。原本我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可是这一切都被你破坏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为什么要从我身边夺走她?她是我生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如今你却毁了这一切,为此你必须要付出代价。”

  “……”苦秋容确实吞食了她的内丹,这是事实,他不欲辩解什么。

  他说:“你如果想要我的命,我绝不抵抗,只是我求你一件事,你杀我之后,替我把他送走,走得越远越好!”

  “你还跟我提要求?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更何况……”冰冷的刀片划过苦秋容的面颊,穆若清涟冷冷的说道:“如果你就这么死了,那我接下来的日子,岂不是又会很无趣?又会如同回到了那黑暗的洞穴一般,因此我要慢慢的折磨你、玩弄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跪伏在我的脚底舔舐我的脚趾,从此作我的奴隶。”

  “……”

  “我看你生的如此美丽,一定很爱惜自己的容貌吧!如果我能让你的容貌一点点溃烂,那岂不是很好玩?不!我不能毁了这样完美的一张脸,太可惜了,简直是暴殄天物,我要每天将它捏在手心里,尽情的蹂躏。我听说老君有种仙丹,可以加速伤口愈合,或许我可以每天在你脸上剐一刀,第二天等好了再剐一刀,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好?”

  “……”

  “当然了,我是个好人,心地善良,从来不喜欢欺负比自己弱小的生灵。你不是有郢宫么?我会把你困在宫殿里,养着你,宠着你,疼惜你。”

  苦秋容觉得自己碰到了个疯子,他打不过这个疯子,也一定逃不了。他问:“郢宫宏伟巨大,一般的地方容不下来,你要带着它去哪?”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然有我的去处。”

  “好!我跟你走,可是我求你放过他,保护他,让他安稳的在郢宫生活一辈子。”他望着梅郎说。

  穆若清涟望了梅郎一眼,哈一笑,“我和他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害他。”

  “好!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