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同命，我若以己命换他命，也许有一线生机。”

　　握着红线命理的神明垂下了眼睑，她隐藏在朦胧白纱后的面容苍白冷漠。“但是他的命同国命一线相系，国破家亡的结局你承受不了的。”

　　“娴姒可以为他而死，我也可以。”

　　“这没有可比性，爰儿。越妃娴姒有凰命，是实打实的。可是文胡借了他人之手改了凰命，它日这因果必将报应其后代子孙。而你，虽然也被分了凰命，可虚凰非凰，你替不了他的命。”

　　替不了，她哪能听到这种话？从来没有她做不得的事，逆天改命又如何？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男人，她心爱的人。

　　羽周冬祭在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二日，东南风一起玄凤白凰旗就迎着烈风招展起来。那是她难得能跟随父亲来到外面的机会，也是她唯一能见到她思慕的人。

　　有匪君子，竞彩绝伦，箜篌声起，凤凰合鸣。

　　她喜欢的那个人，是羽周弹箜篌最好的公子佾。他高高在上，他的笑容，他的一切。

　　教习礼乐的老人也曾是公子佾的老师，后来徒弟的造诣超过了老师的水准。他对待她笨拙的指法做出了最严厉的批评，可她为了配上那样的少年，忍受了。直到牡丹园，偶尔路过亭阶。背着几株白牡丹的人正是她思慕的少年，她惊喜难耐正想上前，然而少年的话却如惊天霹雳灌如她的耳中。

　　“越国和亲的使团已经到了羽都，他们还带来了越国公主的信。她说自己不通乐理，总是弹不好箜篌，怕我会嫌弃她。我想着以后还是不再去冬祭上弹箜篌了，我怕她来日嫁过来会不开心。而且老师说蔡氏的爰儿箜篌造诣就很不错，不如让她去。”

　　“怕是这样，你倒是给你家小公主招了不少嫉妒。你其实就是躲懒而已。”

　　“王兄果然聪慧过人。其实我是想日后亲自来教她乐理，越人善歌，我弹箜篌她来对歌也是美谈。”

　　“那日后得给你在羽周弄个大点的封地，怕是你夫妻二人会招去不少的人。”

　　“那就多谢王兄了。不过大点的封地就不要了，给我造个墙矮的大宅子就是。我听说越国公主热衷爬墙出去赏月，墙矮点也方便她进出。”

　　“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从未有过如此酷烈的嫉妒，犹如穿肠的烈酒，下肚就是一路的灼烫。她展开手心，紫黑色渗出血来的掐痕冷漠地嘲讽着她的所作所为。一个从未蒙面的越国公主，因为她的地位，因为她的存在，她喜欢的人就那样愿意屈就自己。她疯狂地嫉妒，可又无可奈何。她把这一切归咎为自己命不好。

　　十里红妆入羽宫的时候，她笑得倾国倾城。她不后悔在父亲和文胡密谋窃国的时候冲进门去，如果只能得到他一刻，她也愿意飞蛾扑火。她爱得太绝望，她不像胡夫人，那个女人不爱姬佾她没什么背叛的后悔。而她设计好一切，只为了能救他一命。这一次没有娴姒，没有胡夫人，谁也没有，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在堇玉宫坐了一宿，等到的却是凤哀楼上的一把大火。而大火过后，甚至连灰烬都不剩下，都随着大雪被深深掩埋。那一夜后，宫人们都说玉夫人疯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疯了，她只是心死了。

　　“爰儿，既然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归处了，你愿意跟我走么？也许，你还有机会再见他一面。”神女的回答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我观群星变换，羽周的气数随着帝星的隐藏都消失不见了。可帝星并未陨落，他一定还在人间，或许他遇到了比我还要强大的人。”

　　她抬头凝望着神女，死灰一样的眼里翻起最后一点星火。

　　“要怎么做？我想见他。”

　　“我会把你冰封，并立下咒术，一旦帝星再现你就能醒过来。”

　　四百年弹指一瞬，等她再醒过来，人间已换了人间。

　　“你醒了啊？我是鸩雀，是你所谓的神女也就是南族巫女的后人。现在是四百年后的九洲，你要找的人尚不知下落，你的身体经历了四百年时光，如果离开这里一日一岁，过了六十日你就会死，所以你最好呆在这里。”

　　坐在身边的娇俏女孩，有当年故人的眼眉，果然是她的后人么？

　　“没关系，四百年都等了，更不缺这短短的岁月。”

　　她只想快点见到他，只想告诉他，她的等待和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