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冰冷的雨,全是我对你入骨的想念

  漆黑的深夜,雨滴冰冷的绽放在空气里。久久的下着。

  电视台里,黑暗一片。

  今天他们录的是一档儿童节目,会场叽叽喳喳的,很热闹。

  头顶上的三处灯光直直的打在舞台上,光芒耀眼。

  三个男生热力开舞,强劲的音乐把戏份带到高潮,黑暗的一角,紧紧围住的粉丝疯狂尖叫。

  刺耳的声音几乎可以震破人的耳膜。

  拥挤的人群里,苏暖僵硬的身子一直没有回暖,她定定的坐在凳子上,黑色的眼神上面雾茫茫一片,仿佛贴着一层寂寞的浮萍。

  那个中间的男生,果真长得很帅气,桃花眼妩媚妖娆,好像暗夜里的蓝精灵,在漂亮的镁光灯下,散发着绝美的光芒。

  可是再像,也不是他啊。

  她的眼神有些冷。

  一番劲歌热舞慢慢结束,头顶上的亮光消失,会场陷入安静。

  “接下来,开始进入故事情节。”主持人拿着话筒,舞台处一角,大嘴巴青蛙旁边的烛火。

  细长的火苗静静的燃烧着,空气里,只有人们轻轻的呼吸声。

  大屏幕上出现画面,很童稚的故事,让底下很多喜欢听故事的小朋友惊起一片呼声。

  色彩缤纷的画面,慢慢闪过。

  阿凯肘着下巴,静静的听着。

  “现在,我们开始和小朋友一起听安徒生的故事谎报夏。”青蛙张着嘴巴,发出声音。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温婉宁静,柔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下,淌入心田。

  “那是冬天,空气很寒冷,朔风刺骨,但是屋子里暖和舒服,花儿呆在屋子里,躺在土里和雪下自己的球茎里。”

  “有一天下雨了。雨水穿过雪层浸进土里,润湿了花的球茎,通报了地面上已是光明世界。太阳很快便把它纤细有穿透力的光线射过雪层,射到花的球茎,轻轻地抚摸着它。"请进!"花儿说道。

  "不行!我还没有强壮到能打开你的球茎的程度。夏天我会更强壮一些。"

  "什么时候才是夏天?"花儿问道,而且每当阳光射进来的时候它都要重复问这句话。但是距离夏天还远呢,雪还盖在上面,每个长夜里水总是冻结成冰。

  "怎么这么久啊!怎么这么久啊!"花儿说道。"我觉得浑身酸痛。我得伸伸腰,活动活动自己的肢体,我得绽开来,我要出去,问夏天早安。那将是幸福的时刻!"

  于是花儿伸伸腰、活动活动肢体,朝薄薄的外壳撞击了几下。这薄壳被外面的水泡软,被雪和泥土温暖,被阳光射透。它在雪下发出芽来,在自己的绿梗上结出了嫩绿的骨朵,还长出又窄又厚的叶子,像一道野生屏围保卫着它。雪很凉,但被阳光照得透亮,这样便很容易被冲破,现在阳光用比以前更大的力量照晒着。

  "欢迎!欢迎!"每一道阳光都在歌唱;花儿伸出了雪层来到了光明的世界里。阳光鼓着掌,亲吻着它。接着花儿完全绽开了,白得像雪一样,被绿色的条纹装点着。它高兴却又羞赧地垂下了头。

  "美丽的花儿!"阳光歌唱道。"你是多么新鲜多么娇嫩啊!你是第一朵花!你是唯一的一朵花!你是我们的爱情!你带来了夏天,为乡村和城市带来了可爱的夏天!雪全部要融化了!寒风要被赶走!我们要主宰一切!万物都将披上绿装!于是你便有了朋友,丁香和毒豆,最后是玫瑰。不过你是第一朵花,那么柔嫩,那么纤巧。"

  真是快乐极了,就像空气在唱歌在奏乐,就像光线射进了它的花瓣儿和梗子。它站在那里,样子很娇嫩,似乎很容易被折断,但又那么健壮,充满了青春美。它站在那里,身上穿着白色的外衣,系着绿色的腰带,赞美着夏天。但是夏天还早着呢,云还遮挡着太阳,刺骨的寒风还在吹袭着它。"你来早了一点儿!"风和雨说道,"我们还有威力呢。你会感觉到,这一切够你受的!你应该呆在屋里,不该跑出来显示自己,还不是时候呢。"

  天气冷得刺骨。连续几天没有一丝阳光;对于这样一株娇嫩脆弱的小花儿,这天气会把它冻得裂碎。但是它有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力量,在欢乐和对夏天充满信心中它是坚强的。夏天必定会到来的,它深切地渴望并预感着,温暖的阳光也证实了这点。就这样它穿着白衣服欣慰地站在那里,当雪花纷繁落下、刺骨的寒风吹过它的身体时,它便垂下了自己的头。

  青蛙温温的讲着,屏幕上出现了寒冷的冬天,雪花飞舞的画面,

  下面,安静一片。

  温暖的声音没有停下,屏幕上,画面闪闪烁烁。

  "你快破裂吧!"它们说道。"你快枯萎、结冰吧!你跑出来干什么?为什么你要受诱惑,是太阳光欺骗了你!现在有你的好日子过了,你这谎报夏!"

  苏暖坐的位置距离舞台很近,第四排其中一个凳子里坐着的就是她。

  看着屏幕上一一闪过的画面,她突然感觉脑海里顿时爆开一个炸弹,疼得她白了脸。

  过往的记忆如锋利的尖刀,反反复复的插着脑子。

  这个故事,她小时候就听过,听了很长时间。

  一直没办法忘掉。

  用力抿着嘴,心脏疼的一把捂住它。

  它让她记的母亲是有多狠!

  "谎报夏!"它在寒冷的早晨重复说道。

  "谎报夏!"有几个跑进院子里来的孩子高兴地叫道。"那边有一朵,那么漂亮,那么可爱。第一朵花,唯一的一朵花!"短短的几句话使花儿觉得很舒畅,这些话像和煦的阳光。花儿十分欢快,竟没有感到它已经被摘下。它在孩子们的手中,被孩子亲吻着,被带进了温暖的房间里。它被孩子用温柔的眼睛观望着,被插到水中。它感觉到力量在增长,生命旺盛起来。花儿以为它突然进入夏天了。

  这家人的女儿——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她已长大,参加过向上帝表示坚信的仪式。她有一个可爱的小朋友,也是刚刚参加过坚信仪式的,他读书并要以知识谋生。"他要成为我的谎报夏①!"她说道。于是拿走了这朵柔嫩的花,把它放在一张有芳香气味的纸上。这张纸上写着诗,是关于花儿的诗。它以谎报夏开头,也以谎报夏结尾。"小朋友,做一个在冬日受骗的小朋友吧!"她用夏天和他开玩笑。是的,这些都写在诗里了。于是这张纸成了一封信,花儿躺在里面,它的四周都很黑,很黑,就像躺在花球茎里一样。花儿开始了旅行,被放进邮袋里,被挤被压,一点儿也不舒服,不过也有结束的时候。

  旅行结束了,信被那位亲爱的朋友拆开来读了。他高兴极了,吻了花儿一下。它被四周的诗围着送进一个抽屉里,里面有好几封漂亮的信,但却没有花儿。它是第一朵花,唯一的一朵花,就像阳光所说的那样;想一想这些它是很高兴的。它可以躺在那里想很长时间,想啊想。夏天过去了,漫长的冬天过去了,又到了夏天,接着又过去了。可是这时那年轻人一点儿也不快乐了,他狠狠地抓起了那些信纸,把诗抛到一边。于是花儿落到了地上,它变得扁瘪、枯萎。但是不应该因此把它抛在地上,不过这总比被火烧掉好一些,火把那些诗和信全都烧掉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呢?就是经常发生的那些事。花儿骗了他,这全是闹着玩的。但年轻的姑娘骗他,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在仲夏时节,她又交上了另一个新朋友。

  清晨,阳光射了进来,照在那朵扁瘪的谎报夏上,这花儿看去就像是画在地上似的。清扫房间的女佣人把它拾了起来,夹在桌上的一本书里。她以为花儿是她在整理房间的时候落下来的。花儿又躺在诗的中间了,而且是印好的诗。这些诗比那些手写的诗要高雅得多,至少,比手写的诗花的钱更多。

  一年年过去了,那本书立在书架上。后来它被取下来,被打开、读着。那是一本好书:丹麦诗人安勃洛西乌斯·斯图布②的诗歌集,他自然是很值得结识的。读书的人翻着书。"这里有一朵花儿!"他说道,"一朵谎报夏!把它夹在这里一定是有意义的。可怜的安勃洛西乌斯·斯图布!他也是一朵谎报夏,一个诱人受骗的诗人!他当年来到世界上太早了,所以迎接他的是雪霰,是尖锐的寒风。他结交了菲因岛上的富绅,却像玻璃花瓶中的花儿,像诗信中夹着的花儿!是一朵谎报夏,一个冬日谎,是一场玩笑,是傻瓜,然而是第一个,唯一的一个充满了青春活力的丹麦诗人。是啊,就像书中的书签一样,小谎报夏!你被放在那里是有意义的。"

  于是谎报夏又被放进书里。得知自己是一本美好的诗歌集的书签,得知第一个歌唱并写了这个集子的人,自己曾经是在冬季相信夏天到来的谎报夏,它便在书中觉得十分荣幸。花儿现在以自己的方式明白了事理,就像任何事物会以我们自己的方式去明白一样。

  “故事讲完了,小朋友们,你们觉得好听吗?”主持人攥着话筒走到舞台中间,对底下的小朋友笑道。

  “太好听了。”

  观众席的灯光瞬间打开,四周灯火通明。

  小朋友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刚才讲的故事,脸上全是惊喜与惊讶。

  “谎报夏太笨了,明明不是夏天偏要跑出来,真是活受罪。”小朋友们的脸上全是鄙夷,但是他们很开心,每周五的时间,都可以听星星姐姐讲故事,而且门票还是免费的。

  他们真的很开心。

  “同学们安静,现在提一个问题哦,关于谎报夏,在丹麦文中,还有一个名字形容谎报夏,它是什么呢?”

  “小朋友们知道吗?”主持人环绕着整个观众席,白色的光束让观众席上所有人的表情都清晰可见,但是却谁也没有回答。

  百合盯着大屏幕上最后一个画面,眼睛里忽然闪出亮光,扭头,就抓住苏暖的袖子:“你知道啊,你小时候听了这个故事很多遍了啊,还有karry他一直给你讲啊。”百合的眼睛放出星星,巴巴的瞅着苏暖。

  或许声音有点大,却让全场观众都听见了,他们好奇的看着苏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奇。

  苏暖不想回答,闭上眼睛,可缠人的百合一下子站起来:“哎,哎,主持人她知道。”百合有些夸张的大喊,让本喜欢安静的她一下子沉下脸。

  记忆里,karry在温暖的小台灯前,那美丽的侧颜深深的印在她心里。

  被百合不情不愿的拉起来,忽然,上面一束白光突的设在她身上,刺的她眯了眯眼,挡住了那束白光。

  她害羞的站在那儿,手指紧攥住衣摆,眉目间,闪过不自然。

  瞬间,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瘦长的身影在一众小朋友间,显得有些突兀,有些可笑。

  她本来就是被百合硬拉上来的,现在却。

  惊慌的眸子满场找着可以安抚的人,却一下子,撞进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

  浑身一僵,苏暖定了定神,

  “那就是这个大姐姐知道了,”主持人歪了歪嘴角,眼睛弄成斗鸡眼,调皮的样子让下面的孩子开心的大笑。

  “其实故事的答案很简单,就是冬日谎。19世纪丹麦对安徒生这篇故事所用的“谎报夏”这个词是有争议的。这种植物的学名是Galanthusnivalis,在丹麦文中一般叫“冬日谎”。这种花在拉丁文汉语字典中译为雪莲花,但却又不是我们天山上的那种雪莲花,是欧洲草地上在晚春时节开的一种小白花,由于它是一年中最早绽开的花,所以人们说它是在谎报夏天的到来。这篇童话最初发表在1862年末出版的《1863年丹麦大众日历》中,后来,1866年安徒生将它收在《新童话故事(二系四集)》中。”

  温柔宁静的话语慢慢停下,可视线依旧没有从阿凯身上移开。

  强烈的视线冲击,让一向自由自在的阿凯狠狠皱了皱自己的浓眉。

  “神经病!”

  旁边的男生神情有些古怪。

  神情里染上强烈的悲伤,脑海里,闪现出母亲每次狠心打她的漆黑场面。

  Karry,我照顾他们,也可以的吧。

  “哇塞,大姐姐知道这么多啊,咱们给大姐姐鼓鼓掌。”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苏暖慢慢坐在椅子上,这段话已经费了她太多的心力,眼睛再次闭上,泪水忽的流下来。

  耳边是谢幕的声音,节目录制完了,自己被百合拖出去,离开了会场大厅。

  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没有加大的趋势。

  黑暗的天幕上,没有一颗星星。

  苏暖靠在电线杆上,拿出手机,打电话。

  陌生的声音在里面歌唱,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歌,还未播完,就已经被接听,那边,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喂,你好,我是桃宁。”

  等了好久,对方没有说话,正准备挂,却听到了苏暖冰凉的声音。

  “我答应你,去做他们的助理,你把地址发给我。”

  说完,不顾那边反应,直接挂机。

  揣入兜里,苏暖就离开了那片街道。

  黑的浓郁的天空,仿佛在闪烁那双悲伤的蓝色眼睛。雨滴飘洒,停留在夜空里,追随着那女孩的瘦长身影。

  桃宁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白色手机,一下子,笑了起来。

  她答应了。

  内心的欣喜几乎灭顶,嘴角扯开,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转头看着三个人,却又看进王源有些捉摸不透的眼神里。

  “你怎么了,王源?”

  “没事。”

  王源转头就上了楼。

  “哎,忘了告诉你们了,明天你们的生活助理就来了,都早点起啊。”笑着说完这句话,开门,准备回家。

  “是你说的那个女生?”后面,阿凯冰冷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点漫不经心。

  眼神里闪过一丝暗光,阿凯诡异的提了提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