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我们也没关系了

  苏祁瑜没有说话,却是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盯着她的脸,像是洗耳恭听的样子。

  被她看的有点不自在,沈棠榆扭过了头,有些别扭地说道:“你还可以去看你的文件的,不用一直看着我。”

  低低地笑了声,尽管在心底如何地告诉自己,这是将自己父母亲手送进监狱的人,但却避免不了的从心底升起一丝异样的情感,丝丝缕缕,呐,是蜜糖味的哦,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撕下,看向桌面上的文件,余光却是一直在往沈棠榆身上瞟。

  看着苏祁瑜低下头去,沈棠榆松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忽略他无意识瞟来的目光,开始了自己那个有些混乱的“故事”。

  “我是从我父亲的嘴里知道我出生前的事的。”沈棠榆一脸平静地讲出这句话,毕竟自己当时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也感受不到那种母亲离自己而去的感觉,只是因为这件事有了的隔阂。

  倒是苏祁瑜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心里抵触地不想再听见这件事,在心脏的某一个角落,有一个小小的人儿,在猛烈地敲打着,对着沈棠榆止不住地呐喊:“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不要听!”

  当然,她是听不见的。

  沈棠榆看了一眼苏祁瑜,又接着道:“你知道那种被解脱之后又陷入另一个地方无法自拔的心情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妈妈,那种得知自己不是罪人的心情,就好像你整天漂浮在天上,想要抓住一片云朵,想要脚踩一块陆地,但是你不能。”

  你不能就这么忘记掉自己所做的一切,哪怕是受到了别人的原谅也不行,毕竟……过去是无法抹去的。

  “然后你就这么过了很久,突然有了人将你救了下来,让你以为有了依靠,但是呢,没过多久,那个人又把你扔进了一片汪洋大海。”沈棠榆目光溃散地看着前方,像是已经陷入了那个可怕的故事,眼角有一滴泪受不住自己的重量,从脸上滑落,在下巴汇成了一滴水珠,落在了地板上,形成了一个水印。

  她微微抽泣起来,将自己缩在椅子上,继续了她的故事:“那片海好深啊,原来你所讨厌的,湛蓝的天空,现在看起来竟是如此的遥远,以往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一样。”

  苏祁瑜听着她的话,感到有些奇怪,却不忍打断她,任她自己继续讲下去。

  “海里的光线在一点点变淡,水里的温度在一点点变冷,空气也渐渐稀薄起来,呼吸也不能通畅,心底有谁在歌唱,让人想要睡过去,然后我也这么做了。”

  像是感受到这几句话有点像催眠的意味,沈棠榆赶紧回了神,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地看了苏祁瑜一眼,又赶紧收回了目光。

  “再后来,我开始躲着别人,直到无处可躲,但是这时候我还不明白,那时候最可怜的不是我,而是筱玉姐。”沈棠榆顿了顿,将自己泄露太多的情绪收了收,又接了下去,“过年的时候没有一个至亲的人在身边,只有她也不确定是否忠心的男朋友在陪着她,不过筱玉姐她很幸运,遇到了一个绝对不会负了她的人。”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沉默了许久的苏祁瑜开口了,他觉得接下来的话,估计会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倒是没猜错:“因为他是莫白瑾,我相信他不会,我了解他。”

  苏祁瑜闭嘴了,不再发问。

  见他没有什么还要问了的,沈棠榆的故事再度继续:“我是想,千万千万不要把这些负情绪传达给别人,但是我依旧没做到,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和上次我对喻沫浣的话。”

  沈棠榆微微一笑,补上了一句:“你知道的。”

  “后面你听到了,或许是这个原因吧,又或许是你本就有打算,我这些话只是坚定了你的信念而已,你走了。”本以为说出这些话是还会有一些尴尬,却是没有料到如此的通畅,连意思犹豫也没有,便脱口而出。

  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沈棠榆摇了摇头,桌后的人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没有管他,该讲的,还是要讲完的:“我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我旷了人生第一次课,去了机场找你,当然了,没有找到,不过啊,现在想来,我倒是为你做了许多的第一次呢。”

  苏祁瑜的心在欢呼雀跃,她去找我了,她去找自己了,那……自己是不是可以期望点什么?

  “然后天上下了雨,据他们说,我可是昏倒了十天,我好了之后,父亲他就已经起诉了。”语气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好看的眼睛里藏着一丝愧疚。

  他本以为……是他们俩串通好的……

  沈棠榆侧了侧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我也不能阻止父亲他什么,毕竟我阻止的,一次都没有成功过,这次也一样。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我得走了,来你这儿太久,可是会被人落下话柄的。”

  苏祁瑜细细地回想了一下沈棠榆的话,在想起她说“我可是昏倒了十天”的时候,心灵好像被巨大的敲击的一下,如果她的身子才刚好的话,那我松开手,岂不是有很大的可能会让她受伤?

  “对不起,我不知道。”在沈棠榆推开门,呼吸了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后,苏祁瑜终于有些艰难的开口道。

  沈棠榆转回了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昏倒的事,在国外,没人跟我说过。”见沈棠榆没有听明白,苏祁瑜便又再解释了一遍。

  他明显地看见沈棠榆怔愣了一下,然后灿烂一笑,却是灼伤了他的眼:“没关系的,反正,从今天开始,我们也没关系了。”

  说完,便走出了门。

  苏祁瑜的身子抬起了一点,挽留的手还没举起,解释的话还没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他觉着,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