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眼妹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有些恍惚。
后来我想起来在十四岁那年，我在一辆计程车上，对着一个陌生的司机师傅哭得一塌糊涂。
那个时候我发现我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可是到了今天我才知道，我找不到的是林慕城，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同样找不回来的还有那个与他有关的“我们是一伙儿人”的承诺。
年少的我们总以为承诺很轻易就可以完成，所以我们会说很多的下一次。可是到了长大以后才发现，说下一次约定要完成的事情，不一定就能轻易完成。
很多人说了下一次，可是没有几个约定好的事情，是真的有下一次。
四眼妹短暂的恋情刚结束不久，林慕城的爱情又在不知不觉间悄悄萌芽，将要迎来第二春。
这次他喜欢上的人是隔壁班一个追求了他很久的妹子，女生和他告白以后，两个人没几天就在一起了。
林慕城的这一场恋爱谈得很低调，以至于他和我们说他女朋友要请我和何方吃饭的时候，我惊讶地嘴巴都能塞进去两个鸡蛋。
我问：“对方是谁啊？能得到你的青睐。”
林慕城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去去去。我和季初雨，到时我们都会到场。”何方倒是爽快，搭着我的肩膀，立马就答应了。
我努努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何方给拽走了。
到一个拐角处，确认没人在的时候，何方放开了我的手。
我动了动：“你……”
只冒出一个字的发音，就被何方给打断了：“你怎么回事啊？”
“林慕城他……”
“他喜欢上了别人，我们做朋友的，应该替他感到开心啊。”
“可是顾兮然……”
“顾兮然又不喜欢他，他难得想开，难道不是好事吗？”
“我……”
“我觉得你还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比较好。不然弄得大家都难堪。”说完以后，何方叹了口气。
我背过身，阴沉着脸色往教室走。
何方从后面跟上来：“季初雨，你不是吧？说你一两句还闹脾气了！”
“没有。”我停下脚步，看着何方，“我只是在想那个女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何方低下头，沉默了，他大概也不知道能瞬间让林慕城移情别恋的那个人是谁。
明明林慕城说过，顾兮然是他的命啊！可是这命，是这样轻易说放弃就可以不要了的吗？
我好奇那个女子是谁，能走近林慕城的心里，披荆斩棘，打败了林慕城视之为性命的顾兮然。
我回到教室里，看见林慕城正和往常一样正在写作业，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可又着实是不一样了。
傍晚的光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少年的身上穿着最简单不过的校服，却依稀给人一种岁月静好，只想和他到白头的感觉。
苏思琦拿着作业本转过头来，递到林慕城面前。林慕城抬起头。
不知道她们说了一些什么，林慕城的嘴角微扬。那一刻，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那样温柔的微笑，他对我绽放过，只是在好久之前，他对我说“我们是一伙儿人”的时候，只是那样的时光距离我们都太远了。
那个时候的我理智尚存，我顿时明白过来，能和林慕城到白头的那个人，永远不会是我。
不然他身边的人又换了一个，怎么他都没看见我呢？她可以对苏思琦越来越温柔，唯独我，他对我越来越不好了。
放学以后，林慕城叫我和何方先走，他和那个女孩子等会儿就到。说完以后，他就跑了，消失在拐角处。
我同何方走出校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笑得怪异：“我问过林慕城，那个女孩子的名字。你猜怎么着？”
“嗯？”我回头看他。
“他竟然很不耐烦地对我说：‘等见了面就知道了，急什么？’”
“然后呢？”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小学到初中的情谊。还从没见过他为了哪一个女生对我发脾气。”何方又“啧啧”赞叹两声，“我觉得，这女孩子肯定不一般。”
“对林慕城来说挺特别的吧？”我试探着问。
“那倒不见得。你还记得上回他和顾兮然在一起的时候吗？”
我诧异地看了何方一眼，实在不懂这两件事能有什么关联。
“他那时和顾兮然谈恋爱的时候，我们问他他哪一次没有实话实说，而这一次，竟然这么反感我们提起，依我看，”何方顿了顿，将手插进口袋里，继续说，“要不是林慕城特别喜欢她，就是特别不喜欢，所以连提都懒得提。”
“哦~”我将尾音拖得特别长，配合了何方给我的解惑，像极了恍然大悟般的模样。
林慕城以及他的女朋友是在我们到了饭店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来的。女生挽着男生的手，两个人看起来亲密无间。
女生一看见我和何方就给我们道歉：“对不起啊，因为在学校里还有事情，所以让你们等了那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她的长发及腰，发尾微卷。说完以后还看了林慕城一眼，两人对视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很甜。
“我叫陈洁，是林慕城的女朋友。”女生接着说道，挽上了林慕城的手臂，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谢谢你们之前对林慕城的照顾。”
“这是季初雨，这是何方。”林慕城指了指我，接着又指了指何方，说，“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细细地打量了陈洁一眼，其实女生并没有多漂亮。除了身材高挑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优点，只是那双眼睛明媚动人了些，越瞧越觉得像极了某一个人。
我在心底里“嘁”了一声，看来林慕城新交的女朋友也不怎么样么！
“你就是季初雨？”陈洁放开了林慕城的手，小跳着到我身边，朝我伸出手，声音轻快，“我听慕城说过你很多次了。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很高兴认识你。”
我一怔，她的这句话让我有些意外。
“我也是！”我握住了她的手，笑着说，“叫我初雨就好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看，越看越觉得像极了某个人。
因为有了何方的解释在先，在吃饭的时候我就会特别注意林慕城对他现任女友的态度。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林慕城一直自己在吃自己的，倒是陈洁，会很体贴地给林慕城夹菜，倒饮料。
何方碰了碰我的手肘，我回过头看他的时候，他挑了挑眉毛压低声音问我：“你在想什么呢？饭也不吃！”
“想你的心上人。”我回。
“是你的心上人。”何方说，就像那一阵特别火的益达口香糖广告一样，这么推脱。
我“切”了一声，心想，何方这人真是小孩子心性。
“我们碰个杯吧？”何方建议，“祝林慕城和陈洁这对天长地久，也祝季初雨这个单身老姑娘赶紧找到意中人。”
“也祝，天公作美，赶紧派下个小仙女收了何方这个老妖精。”我回，咬牙切齿。
“小仙女下凡以后就变成了季初雨这个老姑娘，如今正走在收服何方这个老妖精的道路上。”林慕城突然插话道。
我受了惊，心里的小鹿在不停乱撞。
林慕城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开着这个他认为的无伤大雅的玩笑的呢？
我摇头扶额，顺着林慕城的话说了下去，故作惋惜状：“唉！路漫漫其修远兮。”
除了我和何方，其他两人皆是笑。
响起一声清脆的碰杯声。饮了之后，陈洁轻笑出声：“初雨，你和何方这样可真像对小冤家！”
当陈洁再度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眼下的卧蚕更加明显。
一度忘了反驳，只有何方开口努力解释我们的关系清白。而我的注意力全在陈洁的笑容上。
这么好看的笑容，我只在顾兮然的脸上见到过。仿佛她一笑起来，你也会想要跟着开心。
陈洁的眼睛，还有卧蚕都像极了顾兮然。
唯一不同的就是，顾兮然给人一种不太容易亲近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而陈洁，仿佛就属于邻家小妹妹，给人想要接近并且容易接近的感觉。
我心里顿时多了个猜想，正是因为这双眼还有卧蚕，才会让林慕城答应陈洁的告白。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的人都像你。”
直到很久以后，我在豆瓣上看见这样一句话，才对林慕城的行为有了些理解。
他之所以会和女生交往，只是因为她那双像极了顾兮然的眼睛。
睫毛长长的，像蝴蝶的翅膀，眼睛一眨一眨的，再加上有眼下的卧蚕，看起来很灵动。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喜欢的依旧是顾兮然，原来顾兮然一直在他心里未曾走远。
都说骄兵必败，可我还未骄躁就已经输了，原因就在于那双眼睛。
陈洁之于我，或者说之于其他林慕城的追求者来说，也胜在了那双眼睛。
像极了顾兮然的眼睛。
林慕城说过，他最喜欢的就是顾兮然的眼睛，感觉有卧蚕的女生都很好看。初见那会儿，顾兮然给他印象最深的便是这双有着卧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