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婚(1)

  第十六章大婚(1)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在丞相府住了两月,还有半个月就是我和元钦的大婚了,丞相派人来把我接到新的院子,那兴师动众的排场,惹得四面八方的丫头小斯纷纷前来观看,感觉自己就是动物园里的稀有品种,那感觉可真不怎么好。

  告别住了那么久有些感情的房间,我欣喜着踏入新闺房,前方等待我的是和我一生相守的元钦,既期待有彷徨。

  毕竟是皇家婚礼,每一个步骤都严格进行,从我回到丞相府的第一天,皇宫便派了十几个老宫女日夜看守着我,就算去茅厕,他们也照跟不误。

  元钦这段时间也在为婚礼做准备,他来不了我这里,于是就让亲信带话给我,他说,验身的事是不用担心,只是走过场而已,是自己人。

  婚礼的嫁衣是丞相府准备的,我试了一下,的确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衣服的花纹和图案都是我所喜爱的,大气不失典雅,美轮美奂,元钦看了应该会喜欢的。

  只是这婚服好几件套下来,捂得我浑身冒汗,这衣服可真让人受罪,我一件件脱掉,最后一件衣带是系在后面的,我让丫鬟过来帮我解开,却迎来一双大力的手,我还在想这是这个丫鬟力气怎么这么大,转头却看见的是宇文毓。

  在屋子里四处瞧了瞧,那里还有服饰我更衣的丫鬟,应该早就让宇文毓支走了,门不知道被谁还随便给关上了,现在屋子里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我和心情不怎么好的宇文毓。

  宇文毓在衣钩上取来我的便服,走过来就要给我穿上,我从他手里吧衣服夺过来:“我自己来。”

  “听丫鬟说你这些天很开心,是因为要嫁给太子了吧?”宇文毓皮笑肉不笑,让人心底一阵寒颤。

  “没有哪个女子成亲不开心的,尤其事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我穿好衣服,请他坐在离我比较远的席子上,这样感觉比较安全。

  “如果我娶了你,大概也会这么开心吧!”

  “但是我不会开心。”我回道:“相信你也不想洞房花烛夜对着一个哭丧着脸的新娘吧?”

  宇文毓盯着我,顿了会儿又道:“我现在在想,一个月以后,在你成亲的那天,我要不要去抢亲呢?”

  我也盯着他,气势不差他半分:“我已经是元钦的人了,我们之间,只差一个婚礼。”我知道他在意这个,直男癌。

  他不以为然地笑着,随后冷冷的盯着我道:“你自以为很了解我?可是你错了,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你又哪来的这般本事。刚遇见你的时候,我是想得到你,后来你视我为无物的时候,我不想任何男人得到你,我自己都很奇怪,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你的态度,只要你有一丝不甘愿,我都狠不下心去碰你,要是放在以前,我早就用强的,然后把你丢了,好满足我的占有欲。后来我明白了,我对你的,不是占有,却是付了真心,流了东水。”

  宇文毓走了,生平第一次觉得这种男人是可怜的,心里面不由得生出一腔愧疚感。他说的不错,以他宇文家的权势和地位,想要逼我就烦并不难,宇文泰是可以牵制他,但我并不是唯一可以让元氏江山名正言顺落入宇文家的条件,纵使宇文毓对我做什么,宇文泰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亲生儿子做什么。

  我虽然讨厌宇文毓过于封建的思想,尤其事第一次他听见谣言说我失身与易品,那时候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便彻底将他提出择偶范围。但他的确很尊重我,至少我不愿意的事,他从未勉强过半分。

  有人说:男女相遇,不是情愿就是孽缘。我和宇文毓,无疑是后者,他适合娶的,只能是熟读三从四德的古代女子,与我,有缘无分,仅此而已。

  我让丫鬟找来笔墨纸砚,用最好的状态落墨于宣纸之上。

  你说烟雨微芒,兰亭远望;后来轻揽婆娑,深遮霓裳。

  你说春光烂漫,绿袖红香;后来内掩西楼,静立卿旁。

  你说软风轻拂,醉卧思量;后来紧掩门窗,漫帐成殇。

  你说情丝柔肠,如何相忘;我却眼波微转,兀自成霜。

  吹干墨迹,我仔细用信封包封好,让丫鬟给宇文毓送过去。

  这首诗是我以前偶然看见的,原型是国外写的一首英语诗,翻译成中文有很多版本,写给宇文毓是一个,还有一个版本我最喜欢,喜欢到舍不得写下来。

  你说你爱雨,

  但当细雨飘洒时你却撑开了伞;

  你说你爱太阳,

  但当日当空时你却往荫处躲;

  你说你爱风,

  但当它轻拂时你却紧紧地关上了自己的窗子;

  所以当你说你也爱我,我却会为此而烦忧。

  大婚的前几天,傍晚,月亮很圆,月色很美。皇宫派来看守我的宫女全部倒地呼呼大睡,剩我一个人在花园里独赏风景,等了许久还不见有人出现,我洋装不耐烦对着身后的假山说道:“来都来了,躲着做什么?”

  我转过身去,果然看见易品玉树临风地从假山后面走出来,能把那么多人放倒而不伤我,也只有他一品堂堂主能干出来。他身上沾了许多落叶,他笑了笑,从容地把身上一片片落叶摘下来,放在手里把玩着。

  “顾知小姐真是越长大就越聪明了!”易品打趣道。

  “想来看我也不用偷偷摸摸地来吧?宇文泰不是你的雇主吗?他应该会卖你个面子的。”

  旁边有一石凳,易品坐上去,有些神伤:“我是来想你告别的,还是不让他知晓的好。”

  告别?“你要去哪儿?”

  “天道轮回内部出了些事,我得去处理一下,这一去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一品堂我会变卖掉,从此世间再无一品堂堂主,只会有天道轮回的主人。”

  “真的一定要走吗?要不等我成亲再走吧,顺便喝点喜酒?”

  易品嗤怪道:“顾知灵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你忍心吗?”

  真是没一刻正经。既然他去意已决,我也不好多做挽留“那一路顺风,如果以后想回来了,太子府一定有你的一间房。”

  易品点点头,扇扇两边的袖子,叹了一口长气,对我温婉一笑:“灵音……后会有期。”

  双脚腾空,易品几个筋斗在空中连着腾翻,随即便消失在漆黑如墨的月夜。

  今晚我一直没能入睡,久久看着远处,易品消失的那个地方,不知道这辈子欠他的,下辈子有没有机会再还。

  大婚当日清晨,阳光明媚,一大早窗边就飞来好几只喜鹊,为这喜庆的日子添了不少好气氛,我单手倚着脑袋,斜靠在茶桌上,贪婪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美好。

  门的“咔嚓”声连着响,一堆着装美艳的丫鬟进我房间排成一排,手里端着洗漱用具,嫁衣和各种珠宝首饰,她们应该是来服饰我梳洗穿衣的。

  最后进来的是兰如,我没想到她会来,心里不由得一惊,她粉裙着身,体态婀娜,笑得比我还开心,就像今日要成亲的是她一样。

  “不是叫你好好在顾知府待着吗?”我嗤怪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大婚这么重要的日子能见到她,我是真的欢喜不已。

  “小姐可不能赶我走,以后想要兰如服饰可能都不能了!今天就让兰如为你上最后一次妆容,穿最后一次衣裳。”

  “好。”我站起来拉住她的手,紧紧握着,她将我推到梳妆台前,我才舍得放开。

  婚服一件又一件经过兰如的手套在我的身上,兰如还是如从前一样,知道我怎样穿衣最喜欢,一切动作行云流水,没几下功夫,我就被打扮成了喜庆洋洋的新娘子。

  顾知灵音这张脸太过天然,肌肤吹弹可破,如雨后春笋般嫩,平时我不出门几乎不上胭脂水粉。兰如先给我做了告知,今日是大婚,妆容得得体一些,要符合太子妃的身份,通俗了说就是要给我上浓妆。

  看着镜子里我白里透红的脸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接受,就像日本舞姬的妆容一样,雪白里透着血红。但这的确是魏国嫁妇应该有的“得体”妆容,所以再怎么接受不了我都得接受。

  说起来元钦还没见过我上那么浓的妆,不知道他看到会不会直接把我一个人留在洞房里。我在镜子里仔细观摩着,认真找出脸上一点美好,得,还是接受不了。

  我赶紧让兰如把我从梳妆台移到床上坐着,再看下去,我一定会强迫症发作,把脸上的胭脂水粉全部刮干净。

  “小姐真美。”

  我尴尬地笑笑,难以理解兰如的审美观,正确来说是难以理解古代人的审美观。不过,我仔细瞧着兰如,脸上不止是高兴,还有小女儿家的羡慕,特别是眼神里若隐若现的期待,就像我与元钦定情后看着外面迎亲队伍的眼神一样。

  我叫退所有下人,盯着兰如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眼神,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和三哥有了进展?”

  兰如脸一下子红得像滴了血,要有多羞就有多羞,她意味深长的笑着低下头,洋装责怪我:“小姐还是像以前一样,嘴不饶人。”

  我心里渐渐有了答案,趁热打铁接着问:“你和三哥到哪一步了?”

  兰如脸更红了,如果地上有个缝,她一定恨不得钻下去。照她这表情看,八成已经在一起了,而且还是在热恋期。

  “我可不是小姐你,雷池我们是万万不会碰的。”

  照着这口气,估计雷池之内的差不多都碰完了,三个月前他们俩还是互不干扰,相敬如宾,如今怎么感觉像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啊!我不得不感叹:“这也太快了。”

  兰如玩着手指头,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又看看地上,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一字一句:“小姐你走后的第三天,知回从外面喝了酒回来,然后迷迷糊糊东倒西歪地闯进我房间说,他没有和老爷夫人走,就是因为心不下我,我陪在他身边的这些年,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知不觉已经化成爱意……”

  知回,这是三哥的乳名,就像我的灵儿一样,只能是爹娘叫,连我这个妹妹和几个哥哥都没胆子这么叫,兰如却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三哥啊!你终于有人要了!

  最后,兰如傻笑了半天,才把那句最重要的话吐出来:“知回说,你成亲一个月后,我们就办婚礼,还承诺我,此生要效仿老爷,只娶我一人。”

  啧啧啧……想不到平时正儿八经的三哥,说起情来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行动快准狠,做事一定也不含糊,难怪能让兰如死心塌地这么多年。

  兰如很幸运,也值得这么幸运,近二十一年的沉静等待,终究老天还是看到了她这份真心,三哥啊三哥,你是上辈子拯救世界了吗?

  聊着聊着,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丫鬟敲门通报说吉时已经快到了,太子府的花轿已经到了丞相府大门前,那大红轿子里只差我这个新娘子了。

  一众丫鬟在我允许下挤门而入,十几双眼睛仔仔细细给我检查身上的衣着和“得体”妆容,确定完美无缺之后,兰如笑着为我盖好鸳鸯戏水的红盖头。

  “好好照顾自己,晚上不要再踢被子,早上再想睡也要吃早饭,喝水不要太急……”越说兰如越哭得厉害,后面说的已经模糊不清,只听见他越来越远的啜泣声。丫鬟扶我走出了房间,兰如没有跟过来,我想,她应该一直在祝福我离开,去往幸福的方向,那是元钦的怀抱。

  走了好长的路,直到媒婆叫我抬脚跨过大门,从盖头缝隙看见一排排红艳艳的长红袍衣角,终于可以上轿子休息了。

  鞭炮声声回荡在颠簸地轿子后面,锣鼓喧天一路不止不停,我在轿子里清楚听见好多孩子在大喊着:“哦!娶新娘咯,太子娶新娘咯,美娇娘哦……”

  再次想起一长串鞭炮声,我已经被抬到了太子府,丫鬟引导只能看脚板的我下轿,又递给我一把长长的红绸。我知道,元钦就在红绸的另一头,我们俩牵着的,听说就是月老的红线。

  扶着我的丫鬟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小姐,准备拜堂了!”

  礼官嘹亮的嗓音响彻四面,如洪钟般绝音八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按规矩,送到新房的只有我,新郎得出去为宾客敬酒,尽管他是太子,似乎也不能例外。我顶着盖头,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屁股都坐麻了,但还没起来,屁股刚离床,就被某个大力的丫鬟给强行压回床上坐着。

  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大叫,多亏那些丫鬟还有点良心,不知从哪儿端来一盘子甜点放在我面前,说是怕我晚上没力气,让我先吃着垫垫肚子。

  在我快要仰头倒下床的时候,感觉急促的脚步声向我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慢。只听房间不知数的丫鬟齐声高喊:“恭贺太子大喜。”

  “起来吧。”是元钦的声音。

  随即看着一双男子的脚离我越来越近,定了一会儿,走到我身旁坐下。我呼吸加快,手脚不听使唤,只得原地坐着,我尽力挺直后背,给元钦看到最好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