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野史所传,逸辰先生终生未娶,也是因为那个过早便已经死去的小师妹。
“原来是海安姑娘。”兼渊轻轻扣着剑柄,略略施了一礼,“久仰大名。”
“哦?”女子微微皱起了眉,情绪有所平复,“我已经身死百年,有什么值得公子久仰的?”
“你的师兄为了纪念你修了一座桥。”瑶竹伸出爪子揉一揉脸,它活了几百年,对这些典故自然如数家珍。
兼渊想了想说:,“定钧有一座个村庄经常洪水泛滥,无论怎么设计都会被冲垮。举国之内的工匠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逸辰先生想出一个法子,他修筑的大桥用锁链紧紧扣住,大雨来袭时桥在水面飘荡却不会被冲走,这种浮桥在七国之内被运用广泛,可谓造福民众。”
“而第一座由逸辰先生亲自设计并且督造的桥梁,据说就是为了纪念他的师妹。”说起逸辰先生的情意深重,只怕现在还为人称道吧。
“那座桥,叫什么?”然而,在听见这样动人情深的典故之后,海安的眼中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的喜悦,反而一张脸反而变得越发苍白,她颤声问道。
“逸莲桥。”
据说逸辰的师妹最喜欢莲花。
“逸莲?”海安轻轻笑了起来,“他果然是要用这个名字的,也对,那原本就不是他的东西。”
“姑娘?”兼渊一惊,眼前的女子如柳絮委顿风中,竟直直的往地面倒去竟直直地往地面倒去。兼渊伸手扶住女子的肩膀,正觉尴尬,那个昏迷过去的少女竟然抓住了自己兼渊的手,兼渊下意识想将手抽出去,却在耳畔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兼渊,快扶我进去。”
兼渊一怔,就连瑶竹都忍不住蹿了过来,此刻醒来的女子,一双眼睛幽深莫测,分明是紫幽。兼渊唇角终于扬起一缕笑意一丝笑意,索性搂住了女主的腰,小心翼翼的地搀扶着往房中走去。
“你怎么样了?”兼渊的眼中满是焦急。
紫幽摇了摇头,“不要紧的,青玉的灵魂被魔气困住,只怕短时间内是醒不过来了。我只好唤醒海安那一世的记忆,要她自己做个了断才好。”
兼渊倒了一杯茶递给紫幽,低声:“也好。”
“这心结,只怕难。”这一次,一向镇定的紫幽女子眼中也带着几分忧虑。
紫幽看到的,是百年前发生的种种。
袁褚山上,薄薄的冷风从树林中窸窣的吹来。,披着一件狐裘的少女焦灼地走来走去,不时踮起脚尖眺望。过了半个时辰之久,终于有一辆马车往女子这边缓步而来。
少女立刻跳起脚尖欢呼道:“爷爷,爷爷……”
那马车竟无人驾驶,只有一条细细的链条牵着马的脖颈,链条的尽头一路往马车内部延伸而去。
听到少女的声音,青色的车帘里伸出一只细长的手,无声无息的地拢起了窗帘,少女一怔。
那是个面容俊秀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清俊。
老者慈祥的面孔从车帘中探了出来,笑呵呵的地对女子招了招手,“海安,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逸辰呢?”
名唤海安的少女皱了皱眉,悄悄吐着舌头抱怨,“还不是爷爷要他出去搜寻古宅的飞檐雕刻么,他出去描花样了,现今还没回来呢。”
老人笑了起来,“这是我在楚国新收的弟子,叫做云鹤,。海安,如今你是师姐了,可要好好照顾师弟。”
“师弟?”海安心底咯噔一响,这么多年来,祖父收的弟子其实只有大师兄一个人而已。
对于自己孙女突变的脸色,天府自然看在眼中。他在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面色上不露分毫。自己的这个孙女一直倾心于逸辰那个孩子,作为祖父,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孙女能有个好的归宿,更何况逸辰的确天赋异禀,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是继承衣钵的不二人选。
可是这个孩子,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不能置之不理。这样的天赋和悟性,比起跟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逸辰,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鼓足了勇气,海安终于走到云鹤面前,抿唇说道:“爷爷说,让我带你去你住的房间。”
云鹤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眼神却迥异于海安从前见过的人,那样的清冷和死寂,仿佛这天地之间,不过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多谢。”云鹤颔首,清冷地冷跟在海安身后。一向自诩明艳的少女,竟然也生出了几分自惭形愧秽。
“隔壁是师兄住的地方,这也是爷爷的意思,说是让你们二人熟络一些。,有什么问题,也方便互相商讨。”海安伸手一指对面门户紧闭的房子说道。
对方领到屋内之进屋后,放下随行的包裹就说:“师姐如果无事可以出去了,我想歇一会儿。”
她何曾叫人这样驳了面子,一时气愤不过,甩袖而去。
次日,海安愤愤地和师兄说起那个新入门的师弟,如何的冷淡无礼,恃才傲物。
逸辰宠溺地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师父收了徒弟是好事,如今你也要有个师姐的样子才对。”
逸辰早已看见过了凌云鹤,那是个身姿瘦削的男子,无端端的地让人觉着清雅。他认识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然而似眼前的男子这样清贵出众的人,当真罕见。
“凌师弟。”逸辰不急不缓地走了过去,“师弟在这儿做什么?”
凌云鹤微微颔首以示礼节,“我看这块土地倒比别处要湿润些,所以我想……在这里挖一个池塘出来。”
逸辰还未说话,海安已经倒抽了一口冷气。
云鹤男子不以为意,神色很是认真,“日后在这里种上莲花,明年仲夏,百荷绽放,不是很美么?”
海安正想斥责他异想天开,才来袁褚峰多久,就提出有如此狂妄的要求想法,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不成?
“的确甚美。”然而逸辰男子却悠悠地笑了起来,一个温柔的眼神扫过来,示意海安不要多嘴,“只是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毕竟还是要请示师父才是。师弟好雅兴,若袁褚峰上当真能有莲花盛开,秋日也能留得残荷听雨声,妙哉。”
“师兄所言甚是。”一直神色冷淡的云鹤男子终于露出了一缕丝笑意。
祖父说,云鹤是自己在楚国无意发现的。那时,他云鹤坐在市集上,手头飞快地用木头在编织着什么,。
走的近了,发现那是个奇怪的盒子,中间一个圆形的钥匙孔,。那个孩子,竟然就用那样的简陋的工具做出了一个木制机关锁。
天府老人起了惜才之心,将这个孩子从楚国带了回来收做作弟子。
这个刚入门的师弟,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天府老人每日授道的两个时辰,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他们三个师兄妹才有机会坐在一起。
海安可管不得这些。每日闲来无事,便央求师兄带着自己出门游玩。
记得有一日,师兄说不如邀小师弟一起,海安自然说好。
“不必了,师兄和师姐自己去便好。”门内的人扬声回答,那样淡漠的语气,仿佛他们不过是个过路人罢了。
这样孤僻的人,平素最大的爱好便是设计宅邸,那两年从袁褚山上流传出去的图纸不知道有多少张,王公贵族都追捧这个年轻人的设计,举国上下都以能住上云鹤设计的府邸为荣。
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师弟的确与众不同。可越是这样,海安却觉得这个师弟越发让人讨厌。爷爷因为他天赋出众对他纵容也便罢了,可是海安却发现师兄最近都变得有些奇奇怪怪了。
逸辰住的屋子与师弟毗邻,有时两人常常足不出户,每日在房中不知做些什么。一日海安实在忍不住好奇偷看,发现两人正坐在屋内安逸地下棋。
修长的花树在两人肩上投下一片绿荫在两人肩上,那场景竟然说不出的和谐。远处青山渺渺缈缈,白云西去,天地似一时寂静下来。
“你输了。”云鹤面目无表情地开口。
逸辰拈起一枚棋子沉吟良久,唇角才露出了一缕淡淡的笑意,“是我大意了。”
“输了便是输了,哪有那么多理由。”云鹤细长的手指将黑子一枚枚捡了回来,冷冷说道。
这样不留情面的话语,逸辰似乎并不生气,只是用折扇抵住下巴露出苦恼的神色,“和师弟下棋真是费神,我一边要想着如何赢你,一边想着请教师弟。”
“嗯?”云鹤挑眉。
“师弟身上,似乎有莲花香,素闻女子身上才有女儿幽香呢。”逸辰朗声笑了起来。
“只会逞口舌之利。”男子云鹤不置可否,将最后一枚黑子放进棋盒之后才抬起头来,“师兄说过若是输我三局,便要应我一个要求。”
两个人你来我往,海安站在门口呆呆的地看了一会儿,瞧见有落花花瓣被风吹落,悠悠跌在云鹤的肩头,逸辰自然而然的地伸手拂去了对方衣襟上的落花,倒似是彼此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海安拢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女子冲至面前娇憨地说道,。,“师兄,我都寻了你半日工夫了,原来你是躲在这儿和师弟下棋玩,。”
“师兄不是说好要陪我下山去逛庙会么。?”女子娇憨地说道。
逸辰不禁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来,他的确是答应过师妹要陪她去逛庙会。
可是这一次,他也是难得能约师弟出来下棋。
“师兄,都说好了要陪我去,不去我可告诉爷爷了。”娇俏的少女海安跺脚撒起娇道来,说者无意,可是逸辰的脸色却是不易察觉地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