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血祭

  庙祝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手中的灯笼迎空抛起,那一点幽光非但没有在空中熄灭,反而迎风蹿起,犹如一条通体发红的蟒蛇。

  “快退下,这是鬼火!”兼渊横在胸前的左手一挥,夹在指尖的符箓立刻逆风而去,一条巨大的水龙在空中显露身形,龙蛇交战,每一次的缠斗都发出轰然的巨响。紫幽一怔,看着兼渊忽然伸出手,将自己拽到了身后。

  兼渊合拢食指与中指,抵在唇边喃喃地念着咒语,“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清冷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兼渊宽大的袍袖在风中飒飒,漆黑如缎般的长发散在肩头,嘴唇嗡动。

  那是……净天地神咒!

  紫幽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在九重炼狱下,也曾有人为自己念过这个咒语,眨眼间,竟已是岁月如流。

  随着兼渊反复念诵,在空中漂浮的黑气蒸腾起来,仿佛蛇行草中。身后的弱水剑出鞘,长剑锋利,那灯笼竟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迅速后退。然而弱水急如闪电,一道银光在空中乍然划过,转瞬又归于平静。

  “嘶”的一声,那盏纸灯笼竟然被三尺青锋绞成了碎片,当中的一点火焰也悠悠熄灭。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灯笼被破,庙祝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楚,竟然忍不住痛呼出声。

  兼渊手指一动,只听“砰”的一声重响,剑柄对着庙祝的后脑勺狠狠地敲了下去,庙祝便软软地瘫倒在了地面上。

  紫幽和兼渊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神色反而凝重起来——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那种窸窣的声音在洞穴里无限放大,让人浑身发麻。

  兼渊看不见黑暗中的一切,然而女子的眼神却微微一变,在泥土之中,分明有什么翻涌着,似是要破土而出,不过片刻工夫,就看见一双早已腐烂的手从泥土中伸了出来,在空中发狂一般地虚抓着。而原先散落在四周的骨骸也哗哗地动了起来,似乎是想拼凑在一起。

  “是纵尸。”紫幽低声对身侧的兼渊说道,“想必是将那些人骗来此处杀死,然后控制他们的尸体当作守卫者。”

  “你先走……我收拾完这些纵尸就去找你。”兼渊皱眉,横剑挡在了紫幽身前,“不过是些小角色罢了,我能应付,但是那前面的东西……你自己要小心。”

  紫幽一怔,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兼渊看得皱眉,低声喝道:“还不快去?”

  紫幽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你看不见这些东西,只怕会吃亏。”

  男子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往空中一抛,在落地的刹那,符纸竟然悠悠化作了一盏盏简陋的明灯。

  黑色的雾气立刻被光线驱散,男子看着瘴气中渐渐显露出残肢断臂的尸体,眼中显出了一丝愤怒。

  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都是些寻常农户人家的孩子,不知道这个庙祝用什么借口竟然骗来这么多年幼的孩子,残忍地在这里杀死聚成尸阵。

  谁也没有发现,原本被剑柄敲昏的庙祝此时竟然睁开了眼睛,勉力从黑暗中支起身子,轻车熟路地从地道中转了出去。

  这次来的两个年轻人,看样子绝非是自己能应付的。既然如此,不如早早逃了。

  假如可以借这两个人之手除去底下那个东西,自己可就真的自由了。最好是两败俱伤,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庙祝在心底痛快地想着,一边快速地翻箱倒柜,将一枚小小的玉佩翻出来贴身藏好。

  “这个时候才想着要走,是不是晚了一些?”庙祝浑身一震,他的心脏陡然传来一阵抽痛,有什么东西在大口地嚼食着他的五脏六腑,整个人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用力地按住自己的胸口。

  那是个尖细如孩童般的声音,带着天真和残忍,“我让你白白享受了那么多年的岁月,也该回报我了。”

  “怎……怎么会!”庙祝的眼中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大喊道,“你的本体,不是应该封印在佛像之中么?”

  “愚蠢!”空中有细细的声音狂笑着,那种声线介乎成人与幼儿之间,甚至辨不出男女。

  一团团的黑气从庙祝体内遁逸而出,犹如薄纱一般将男子层层包裹了起来。

  两人已经走到了长廊尽头,就在正前方的位置,是一座巨大而空旷的洞穴。

  在洞穴深处,一座高耸的观音佛像倚墙而立,慈眉善目,一手持一金色器物,上下两端对称状如刀戟,上有祥云如意图案。

  紫幽看着那个奇异的手势,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沉重,这分明是跋折罗手印,降服一切天神邪魔。

  “是……在那里面么?”危险就来自眼前的佛像,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得罪了。”对着佛像低语,紫幽深深吸了一口气。

  将双手交叠缓缓收回胸前,低声叱道:“开!”

  佛像胸口轰然洞开,佛像手中握着的法器直直地落入破开的洞口中,一声凄厉的尖叫蓦地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逃出来,却又被法器截断了出路。

  佛像里面是一团肿大的肉球,肉壁上面,全是一张张痛苦的面孔!那些面孔在肉壁上沉浮不定,表情充满了怨毒和憎恶。那些面孔有男有女,年纪也大不相同,然而无一例外全都被束缚着,露出狰狞的表情,发出可怖的笑声。

  紫幽不敢大意,虚握住的双手陡然撑开,有明灭不定的光芒在指尖涌动,如丝如缕地在空中汇聚成倒扣着的结界,死死地封住了那一团魔物!

  紫幽张嘴吐出自己的本体明珠,婴儿拳头般大小的清净琉璃珠在空中绽放奇异的光芒,那些触手般的藤蔓在碰触到光壁的刹那便急速收缩了回去。

  很快,紫幽的面色陡然一变,这是……死灵!庙祝通过从邪魔处获得的力量在这里举行血祭,用那些凡人的鲜血为自己永留青春,而邪魔则收取这些人的魂魄化为己用!这些人也变得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永远被这个魔头所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