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凤南泱有孕在身，他们并不敢太快地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悠闲。
中午日头最毒最热的时候，两辆马车停下树荫底下休息，祝潇阳守着他们，白洛倾骑马去前头探路。
花照棋和凤南泱坐在一起，给自己和她一同打着扇子，闲闲聊了几句，凤南泱便又困倦了，睫毛呼扇了两下便靠在花照棋肩头睡着了。
祝潇阳在溪边洗着凤南泱一堆擦汗的绢子，凤致远和凤致宁凑了过去，一边一个蹲在祝潇阳身边：“姐夫！”
这两个一模一样有些不怀好意的笑脸看得祝潇阳毛骨悚然：“嗯？有什么事吗？”
凤致宁笑嘻嘻道：“姐夫，你是怎么追求到姐姐的啊？”
祝潇阳笑了笑：“那可难了，险些搭上命。”他回头看了看凤南泱，“不过也值了。”
“姐姐肯定很爱姐夫的，我们能看出来。”凤致远道。
“是吗？”祝潇阳一阵激动。凤南泱很少对他说肉麻话，除非是被他感动了或是心疼他的时候，而且这样的话从别人口中听来更容易让人得意和自豪。
“当然了。”凤致远帮着他把绢子拧干，“小的时候，姐姐每天都在皇宫里，偶尔得个恩典回家来看看。那时候爹娘很心疼她，问她有没有受委屈，姐姐一直都跟爹娘说她很好，从来不诉苦，也不怎么撒娇。所以在我们的印象里，姐姐可坚强了，差点忘了她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儿家。可是我们这几天看着姐姐一见到姐夫就拼命撒娇的样子，我们就知道姐姐很爱姐夫。”
祝潇阳很是自得了一会儿：“说得好。”
凤南泱睡得并不踏实，不到一刻钟就醒了，醒过来就嚷嚷着要祝潇阳，祝潇阳忙不迭跑了过去。
却听一阵马蹄声渐近，马上是一白衣男子，沈腰潘鬓，如琼树玉立，水月观音。花照棋不由得眼前一亮，赞了句：“真是少有的美男子。”
凤南泱听她夸赞，刚要抬头去看，却被祝潇阳挡住了眼睛：“不许看。”
凤南泱笑着拍开他的手：“好没意思的人。”
那男子看见两辆马车停在路边，勒了勒马缰也停了下来，四处张望着。须臾看见树下的几人，下马走近。
“请问……”他刚一开口，目光落在凤南泱脸上，忽道，“师妹？”
凤南泱一惊，打量了他一会儿，欢喜道：“三师哥！”
祝潇阳扶着她艰难地站了起来，凤南泱笑容欢欣上前仔仔细细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道：“你不是给我爹传了信说你没死吗，我爹总是不信，就让我来亲自看看，顺便跟你说件要紧事。”
凤南泱连连点头，向凤致远和凤致宁招手：“快过来！”
那人颔首道：“致远和致宁都这么大啦。”
二人愣愣地看着他，凤南泱“啧”了一声：“真不记得了吗？你们耀耀哥哥啊。”
凤致远恍然大悟，唤道：“耀耀哥哥！”
凤致宁已然上去抱住了他，却被一只手提着后领子拎了起来，白洛倾冷道：“你干什么呢？”
凤致宁挣扎下来：“哎呀！你听我说！”
凤南泱十分高兴，道：“白公子误会了，这是程耀，是我们爹爹的结义兄弟的儿子，我们自幼相识的，一直把他当亲哥哥看待。他又拜了我们爹爹为师学武功，所以我也叫他师哥。”
后半句是对着祝潇阳说的，那醋坛子心里已经灌满了煮沸的优质老陈醋，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白洛倾讪讪道：“对不住，我失礼了。”
程耀只是一笑：“不妨。”他转而看向凤南泱，双眼清如溪水，蕴着笑意，“想不到你都快当娘了，上次见你你才这么点儿呢。”他说着用手在自己腰间比了比。
凤南泱微红了脸，挽着祝潇阳的胳膊道：“喏，你的妹夫。”
二人含笑见了礼，程耀便被凤家两兄弟黏黏糊糊地架住了。凤南泱掩嘴笑道：“这两个小兔崽子，还跟小时候一样爱粘着师哥。”
程耀笑起来别有温雅之风：“你小时候不是也爱粘着我和致成么？”
祝潇阳并未细想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蹙眉道：“致成？”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情敌？
程耀看着他道：“凤致成，他们三个的亲哥哥。”
祝潇阳尴尬地咳了一声。
凤南泱想起凤致成，叹了口气道：“大哥他……”转首见程耀意味深长的眼神，凤南泱略敛了笑容，向凤致远和凤致宁道，“乖，你们自己玩会儿，姐姐有话跟师哥说。”
眼见着凤南泱和程耀一起走远了，祝潇阳有些牙痒痒。凤致远了然道：“姐夫别多心，我们从小就跟亲人似的。”
凤致宁亦道：“就是，大哥去世得早，我和哥哥都没见过他，所以一直拿耀耀哥哥当亲哥哥。尤其是姐姐，大哥不在了以后她就更依赖耀耀哥哥了，我……”
眼见凤致宁越抹越黑，凤致远清了清嗓子：“我有点渴了，你陪我喝水去？”
“喝水干嘛要我陪你？我话还没说完呢……”凤致宁说着被拖走了。
花照棋看着程耀的背影道：“天哪，姐姐竟然有个这么俊秀的师哥。”
祝潇阳和白洛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哼了一声。
他长得……还行，不，还凑合吧……也不怎么样。
其实的确是标准的美男子了。
花照棋忍不住笑了：“哎呀，这里怎么弥漫着一股酸味呀？”
程耀笑道：“我爹已经告老还乡了，鹰扬卫也交给皇上的亲信了。他收到你的书信说你是假死，总是不信，怕你哄他，就让我来突厥看看。到了突厥，可汗告诉我你已经去凉州了，我就也往那儿去，没想到在路上就遇上了你。”
凤南泱抿嘴低头：“叔父这般惦记我。”她略想一想，道，“师哥方才说，有什么要紧事要告诉我？”
程耀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凤南泱脸上：“有一桩古怪事。”他的目光落定，声音反而有些飘忽，“我爹说，你之前查到南伊没有死？”
凤南泱定一定神，道：“是，南伊定是被人偷走了。”
略静了片刻，程耀道：“皇上身边新来了一位泱贵人，长得和你几乎……一模一样。”
凤南泱倒吸一口凉气，盛夏烈阳高照，可她几乎耐不住这句话给她带来的寒意。
程耀看了看她的神色，接着道：“这位泱贵人名叫妖姒，是那日皇上的嫡子满月礼上献舞的舞女，听说本是揽翠林的花魁，卖艺不卖身的。”
凤南泱的身子一颤，程耀赶忙扶住了她：“你没事吧？”
凤南泱缓了一会儿，声音有些急促：“年纪呢，年纪对得上吗？”
程耀缓缓点头：“对得上。我后来去揽翠林打听过，可惜什么也没问出来。”
凤南泱说不出此时的心情到底是喜是悲，只觉茫茫然一片白雾荡涤心中。程耀的声音沉沉在耳畔：“我回去后会尽力查查泱贵人的身世，你放心。”
而凤南泱想问的不止这一样，有一个疑问她藏了许多年，问出口时有些茫然：“师哥，我大哥他，还活着吧？他在哪里？”
程耀心中一惊，蓦地勾起些许前尘，淡淡笑道：“致成早就战死沙场了，你想什么呢。”
“我已经知道了。”程耀想瞒着她，凤南泱更笃定他知道凤致成的下落，“我爹爹给我留了一封信，叔父已经给我看过了。”
程耀的神色很复杂，惘然叹一声，随即平淡道：“南泱，我的确知道他还活着，可是他现在在哪里，我真的不太清楚。”
凤南泱疑虑地看了他良久，奈何她深知程耀的性子，若不是他自己想说，那是怎样也逼问不出来的。只得放弃道：“师哥既然不知道，那我就不问了。但若是哪一日你见到他，帮我带句话，就说我很想他。”
程耀郑重答应了，看着她的肚子道：“这个妹夫怎么样，对你可好吗？”
凤南泱低低一笑：“他对我很好。”
“那样就好。”程耀温柔地看着她，“你以后就久住凉州了？”
凤南泱点点头：“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想办法去京城一趟，还有些事情未了。”
程耀微一沉吟，问道：“还有件有意思的事，方才致宁抱着我的时候，那位白公子怎么反应这么大？莫不是……”
凤南泱笑着点头：“不错。”
程耀愣了一会儿，默默片刻，温然唏嘘：“也好。”
凤南泱道：“师哥要回去吗？不如跟我们一路吧，反正顺路的。”
程耀往那边看了看便笑了：“他们两个对我好像都充满了敌意，我倒有些不敢了。”
凤南泱莞尔：“他们醋劲儿大。”她看一眼程耀俊朗的脸，几乎能与李成楠媲美。酸涩之余调皮地吃吃笑道，“不过也怪不得他们，师哥你一会儿在溪边低头看看就知道为什么了。”
程耀和她一同往回走，凤南泱似思索状：“师哥现在还没有成亲吗？”
“没有。”程耀的神色淡淡的，仿佛并不十分在意的样子，“还没遇上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