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怎么,难道你们以为我会一个人来抓你?”海蒂好整以暇,面无表情地问。

  除了上天下地,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摆脱眼前的困局。

  这个念头一起,罗汀忽然觉得脚下一松,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手上已经反射性地抓住了诺亚,两人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出口,已被流砂淹没,沉入地底之中。

  两个人都摔得不轻,诺亚摔到伤口,差点没晕过去,冷汗刷地往外冒。他忍着疼打量四周,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地底城,虽然简陋但大得出奇,他们正落在过道中间,左右两边的过道看起来都长而幽深,一片漆黑之中唯有镶嵌在石壁之中的射珠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你们没事吧?”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两人都吓得头皮一炸。她格外谨慎,与他们保持着安全距离,罗汀觉得这声音很耳熟,随即又听她说:“是我,玛莎,柯西担心你们,让我来看看。”

  玛莎在过道的右边,他们顺着声音走,果然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她的肚子似乎比前两天初见时更大了,下面尖尖的,仿佛随时要撑破肚皮。

  “你是青林的妻子?你看起来就快要临盆了,他不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诺亚有些疑惑。

  玛莎欲言又止,苦笑道:“这里比家里安全多了,现在全家都走不开,柯西也只能求我来给你们送地图……你们记住,这条通道,只能往右边走,右侧道路简单,你们拿着地图就可以轻易来回,左侧是魔鬼迷宫,就算有地图都会轻易迷失方向。”她的手无意识地摸着肚子,叹了口气,就引着他们向右边走。

  走得越远,四周镶嵌的射珠越多,将通道照得亮如白昼,诺亚就着冷光看玛莎刚给的地图,左边只画了一个禁行标志,迷宫部分是一片空白,而右侧就画得详细很多,甚至标注了矿山出口,终点设置在白塔附近,但是为了维护白塔的至尊地位,并没有修建到白塔的正下方。

  不多时,玛莎就停下了脚步,说:“我要歇一歇,孩子闹得我难受……你们如果要去主城区,走得快些半天就到了,如果你们不打算今天就一去不回,天黑之前必须回到矿区上交矿石换取食物,否则会被自动归入重点监测对象,这样想逃走就更难了。”

  “那你呢,我们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你突然要生了呢?”

  玛莎苦笑:“这里我比你们熟得多,放心吧孩子……孩子我有数的。”

  她的语气奇怪态度却很坚决,诺亚狐疑了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多问。

  如果不走岔路,右侧的路的确非常好走。顺着主路一路往前狂奔,就到达白塔四周的一个瞭望点下。白塔的瞭望点都十分低矮,从地下钻出来之后地面上的空间十分狭小,基本只能容纳一个人,两人紧紧地挤在一起,才勉强各露出一只眼睛。

  此刻的白塔似乎正在进行什么仪式,周围跪满了本地的居民,他们一边祈祷一边等待。如此近距离观察白塔,罗汀和诺亚都十分吃惊。明亮的天光中,白塔散发着莹莹的光芒,无数虚无的藤蔓如同触手一般环绕着塔身缓缓游动。

  就在此刻,藤蔓瞬间舒展开来,白塔的顶端出现了一个雪白的身形,虔诚的信徒纷纷匍匐下去,亲吻大地。这便是所罗门塔最神圣的以太大神官,他顺着藤蔓搭就的楼梯慢慢往下走,长袍雪白,连头发也是雪白,他的面色似乎不太好,但这里并没有人会直视他的脸庞,只显得他更加一尘不染,神圣无比。

  匍匐的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路,后面站着一个人,他孤零零的只有一个人,在满地匍匐的人群中尤为明显。他既不低头,也不仰头,亚麻色的发丝压在礼帽下,镇定自若。

  以太大神官不急不缓地走到他的面前,微微颔额:“欢迎你,来自帝都星的客人。”

  来客依礼脱帽,亲吻了以太大神官的手背。他的神情不卑不亢,丝毫没有等待多日的不满。

  迎接了客人之后,白塔再度关闭。藤蔓缓缓收起,隐藏在塔身的缝隙之中,白塔仿佛玉石雕成,却又坚不可摧,千百年的风沙烈阳都不足以在它身上留下足迹,罗汀和诺亚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屏住了呼吸。

  人群渐渐散去,诺亚忽然说:“想不到新任的占星者这么年轻……”

  “???”罗汀一头雾水,“占星者是什么?”

  “是由审判者、占星者、守护者、执行者和创造者组成的元老院成员之一,帝国最高的权利机构……”诺亚顿了顿,又补充道,“目前的。”

  罗汀听得一愣:“为什么是目前的?”

  “因为在帝国皇帝和太子一同战死之后,帝位一直空悬至今,所有的决策由元老院和皇后陛下共同完成。现在小王子回归帝都,等他一加冕,最高决策权自然会回到他的手中。”诺亚忽然一哂,“就是不知道他们在尝过权利的甘甜之后,还舍不舍得放手。”

  “这么可怕的吗?那小王子岂不是很容易成为元老院的傀儡?”

  “关我们什么事?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诺亚瞪了他一眼,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委实也太近了,挤得他喘不上气来,说话间的气息和唾沫星子全喷在了对方脸上,不由恼羞成怒,“你有空想这些,不如想想我们明天怎么躲开海蒂!?”

  罗汀:……我想什么了???

  血色影像

  为了逃跑大计,罗汀和诺亚不得不开始攒营养液。尽管寻找散矿的工作罗汀十分拿手,但是最近兽潮频发,经常有叫不出名字的异兽出来捣乱,而苦役的营养液往往被克扣得十分离谱,诺亚的劳动力有限,他们只能尽量减少摄入。

  所罗门塔的夜晚很冷,等他们清算完挖矿量回到宿舍已是深夜,所有的苦役都蜷缩在外面,恨不得离屋子更远一些。罗汀一愣,心知不好,但是现在要跑恐怕也来不及了。

  他们硬着头皮进了屋,里面很温暖,甚至生着炉火,海蒂正坐在炉火边等他们。

  “我以为你们都跑了呢,怎么还回来?只要你们还在所罗门塔一日,就一日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海蒂拨了拨火炭,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俩一眼,“下面好玩吧?还说你们不是有备而来,看起来你们的准备比我充分得多嘛。这样也好,省得我多费口舌,我们来做个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