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去了很久很久，仿若是干涸的河床，那些河水以不堪的姿态蜿蜒蒸发，流逝得极快，却也久得天荒地老。

　　他沉默地盯着眼前特订的两层蛋糕，看着那伶仃的烛火被冷风灭了后，把手中的打火机伸了过去，轻轻点燃，烟气袅袅而上，又明又灭。当时间过了一刻，烛火又灭，他又再点燃。当蜡烛不能再引用，他又再拿起另一根蜡烛点燃上去，不停地循环着这些动作，不厌其烦。

　　偶尔沉寂的眸光会看向门口，盯着外头的凛冷白雪出了神，仿佛那儿伫立了一个人影，勾勒出他心中最深刻的念想。

　　上帝的门在关了一扇门，往往都会为你开另一扇门。然而赵城看见了属于他的另一扇门，却发现这一扇门与之前的如出一辙，是一把剑刃，把过往分明的年华都划上了踪迹。

　　林衾玦出去的时候恰好没带手机，所以有一个信息随着丁玲一声响至他的耳畔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那头一瞧，便怔住了。隐隐间，身子有了颤抖的痕迹，却又很快被冷淡的外表给素裹了所有。

　　她手机的留言者是一个叫晟的人，写着：生日快乐，衾玦。

　　晟，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是晟呢，这个世界上与人际网圈显得薄弱的林衾玦有着彼此的联络号码会是谁，这个世界上有谁是林衾玦真正接纳并把他的号码和名字备注都清晰地放置在手机上。会是谁呢，可想而知，但于在林衾玦身边两年的赵城而言，却是难堪至极的事实。

　　程落晟。她一直都不肯也无法放下的眷念。

　　丁玲一声，她手机又传来了一个信息。留言者，亦然还是他。

　　——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赵城冷冷地勾起了嘴角，墨眸紧紧地纠缠着她手机的屏幕上。

　　——隔了两年才发了这道信息给你，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认为你不希望我会打扰到你。可问题是，这两年你到底在哪里，可否告诉我，让我不要为你的漂流而感到心慌。

　　他这下子是直接把林衾玦的手机拿起，看着程落晟发来的信息，始终没有任何的动作。

　　这架势，不论怎么看就像是一个现任丈夫在与妻子的初恋男友对峙着，硬是要让他难堪抬不起头来。即使，他们仅仅只是隔着了冷却的金属屏面。

　　——我不想说抱歉，两年前也是，现在也是。那样做，对你会是一种侮辱。

　　赵城就这样缓缓地看着他发来的信息，不置可否，可心还是荡起了微微的涟漪。他开始明白那个少女为何会对这个少年有着一定程度的眷念，并不是因为他伤害她的成分过多，而是因为他的细腻和孤独，也是因为他们有许多的相似之处可以一同引起共鸣。

　　促使他们可以更坦然地面对彼此，促膝谈心，成了驻留在彼此心中的侵蚀者。直到，那个名为情愫的东西横亘在他们的中间。直到，纯然的轨迹开始往偏离的轨道离去。

　　然而先动心的，是林衾玦。这个倔强成性的女孩，一旦动心，便是飞蛾扑滔天大火，便是江水也湮不灭这燎原大火。

　　——两年了，一切真的都变了。我们还可以是一往如初吗？

　　赵城抿起了唇。一股难言的冲动，把他一贯的理智和冷淡都消灭成无。他直接地删除了程落晟发的留言，快速又没丝毫的犹豫。如把这时候的时光放在以后，他会后悔他此时的动作，也为自己这样无耻的举动和姿态感到羞恼。

　　可偏偏此刻就是现实。他的包容心是如此地狭隘，也是个难以否认的事实。

　　——生日快乐，衾玦。现为在意大利都灵的我，给予你最醇厚的祝福。

　　这是最后一道信息，然后，再也没有下文。

　　就像是一种心房的缺憾，永固不朽。流逝到最后，便被打断了轨迹，再也无法做个完美的句点。

　　而他的人儿回来了。就在他的后面。

　　恰好他早已放下了手机，一时的惘然促使他忘却了要删除这道最后信息的举动。发愣在原位，看着前方空荡的座位，默然不语。

　　林衾玦回到咖啡店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画面。令她再度地被震慑得无法自已。

　　那个如月光冷察所有的特殊少年，单独坐在独立包厢的角落，伶仃孤孓。狭小昏昧的光线在他身上拖曳出淡淡的落影，光与黑交织，真真实实地掩映着他墨眸里的漩涡情绪。夤夜星斗遍布，独留滞眸徒霜弧，冶烈如火，撕裂如霜。

　　她轻唤：“赵城……”

　　赵城回过神，一怔，淡淡且从容地笑了：“回来了？”

　　看着他带着宽容意味的笑容，不知怎的，她就是容易变得特别脆弱。眼眶微微泛起红丝，心如翻涌滚滚的潮水跃动得毫无停歇的一刻。

　　不久前，她以为自己看见了那个如秋光的少年，所以追跑了出去。然而发现自己认错了人，那种崩溃和失意如当年的雨天那般又回归在她身上，疼得让她差点承受不住。好在她回来了，回来面对这个令她无比心安的少年。

　　“回来了。”也不想再走了。都过去了，再追悔往事也都无济于事，但如果她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就会发现所谓的让一切过去不过是个宽慰自己的说辞。

　　她坐回座位，看着桌子上的蛋糕，微微动容地握着赵城的手，开始了切蛋糕的仪式。

　　他挑眸：“不许愿？”

　　“我已经拥有了足够的一切。”

　　他笑了，发自内心地扬起了唇角。他特别喜欢她这么说——我拥有了这一切已经足够。那可否代表，她有自己已经足矣？

　　“不要我唱生日歌？”

　　“我怕噪音你不知道吗？”

　　到他变成了无言的那一位，可他没有生气，从容地与她吃着蛋糕。

　　“这个蛋糕是什么品牌的，很不错。”

　　“是姆斯蛋糕店，你最喜欢光顾的店口。”

　　“你还真把我所有的底细都给翻找清楚了。”

　　赵城得意地扬起眉角：“当然。”

　　因为，他喜欢这么做，也甘之如饴。

　　然而林衾玦却在这时点开了手机，也偏偏就是在第一眼瞧见了程落晟发来的最后一道信息，如震碎的炸弹把她撕得体无完肤。

　　信息明显是连贯不通，而屏幕上头还遗留着些许的温度。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赵城，语气直白：“你看过了？”

　　赵城冷淡的面容倏然苍白。

　　刚才的安然和宁和，就在刹时间破灭成不被人留恋的笑话，变成了冷冽的碎片划破了氛围。

　　他还是点头，还是一贯的冷淡：“所以？”

　　“所以？”林衾玦一下子怒了，理智涣散成无，似乎只要是有关那个少年的事情，她永远都不会有理智的一天，“赵城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有什么资格去翻我的信息来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不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