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去稻城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从飞机因为暴雨晚点开始，天气便给他们雪上加霜，让这一行更坎坷。
顾朝歌擦了擦窗户上的雾气，外面阴沉沉的，气压很低，空气有些闷，不知什么时候会下大雨。
他们的手机到现在都没有一点信号，唯一能用的功能就只有照相机。
江文韬盯着他刚刚拍的瓷杯子，啧啧称奇，不断夸赞民族手工艺。这是一个瓷杯子，底座已有些破损，一圈一圈暗红色彩瓷相间排列，在最上面是一圈黑色花纹，装饰有飞鱼图腾。他还把杯沿的花纹抄录下来，仔细研究。
剩下的人百无聊赖，有人提议再玩两把狼人杀，但前面的李子轩想着租车的事没心思玩，江文韬忙着研究他的茶杯，剩下六个人玩儿不起来便不了了之，开始各干各的了。
“江大学霸，你都快看出花来了，有什么发现么？”过了一会儿，三元实在无聊便跟他找起话说。
“等等啊，这…好像是变形的藏文。”说着他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翻阅起资料来。
见他这次狂热的样子，宋三元无奈闭嘴，知道和他是聊不起来了，便又跟前排的顾朝歌和岳遥说起话来。
“那锡都鱼的传说真有意思，你们说那鱼骨头为什么会长成铛状啊。”
“嗯…没听过这个品种，应该是这儿特有的吧。”顾朝歌说。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味道挺鲜美。”岳遥也回头说道。
“我知道了，这是一句话。”江文韬突然叫起来，他终于解开了这句话，很是激动，“意思是'眼见为虚'。”
听他这么说，众人纷纷来了兴趣，把他的笔记传阅一遍，想看看这藏文到底长什么样子。
李子轩坐在前座，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想套点话出来，想办法到了稻城就和他解除合约。
“师傅您经常开这条线吧。”
“对。”
“您和包车中介公司合作很长时间了么，我以前还不知道可以在网上直接包车呢？”
“有一段时间了。”
“喔，那您应该分成也不错吧。”
“嗯。”
只是无论李子轩说什么，司机回答都言简意赅，绝不会超过一句话，无论怎么调动气氛，他都语气平淡，一点儿起伏都没有，完全没有前两天兴致勃勃给他们介绍这儿的热情劲儿。
“我们此行目的主要就是研究藏文，您了解这个么。”
当提到这个时，难得地司机转过了头，在一瞬间目露寒光，强硬地回答：“这没什么好研究的。”
只一下便又转过头，继续专心开车，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子轩没料到他突然有反应，讪讪地不再说话了。
气氛正陷入尴尬，就听后面传来一阵阵笑声。原来是阿礼把他的运动摄像机拿出来，给每个人都拍了段特写DV。
“欸，你们还别嫌弃我技术，说不定我以后成了摄影大师，拍的照片还能出现在历史课本上呢。”阿礼无视其他人嫌弃的眼神，仿佛之前那些模糊到重影的照片不是他拍的。
都是玩单反，阿礼就专门抓拍他们奇怪的瞬间，比如朝歌翻着眼睛吃火锅，岳遥歪在椅子靠背上睡觉，李子轩五五分的全身走路照，总之，没有一张正常的。
“切，还历史，推动发展的那才叫历史人物，你呀，顶多算一野史。”岳遥嘲笑他。
“好了，别说了，岳遥，来对着镜头打个招呼。”
于是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三元还给配了段康定情歌当背景音乐。
“大家好，我是他们在藏族捡到的美少女丽莉，喜欢我请踊跃call我哦。”丽莉对着镜头开玩笑。
“嗯…我是顾朝歌，希望接下来一路顺利。”
“哎呀，朝歌你多说两句嘛。”
“啊，三元在这里祝你们新年好～”
拍了一圈，镜头最后转向前排。
阿礼一边拍一边自己配音：“前面是我们帅帅的队长李子轩，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一定不跟这家伙干了。”
“这就是我们的司机师傅啦。”他把小镜头伸向司机。
在这时，画面停留在司机侧脸，然后，突然黑屏。
“奇怪，我明明充满电了。”阿礼拿回相机抓耳挠腮，“刚刚拍的应该保存了吧。”
“喂，阿礼你行不行啊。”
这么嬉笑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五点多，天也开始擦黑了。
他们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放放风上上厕所。
这会儿到的是一个公共厕所旁，马路应该是新修的，和之前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不同，路边还长着不知名的野花，四周有几条人为踩出来的小道通向林子里，之前大概有不少人停在这儿休息。
李子轩心里想着和司机解除合约的事毫无头绪，不禁一阵烦躁，便下车透口气。走进车右边一条不深的小路，散散步活动筋骨，也整理一下思绪。
在稻城有这么茂密的树林还是罕见，这儿树虽多，但都不怎么高，可这片林子遮天蔽日，少了阳光的照耀，连温度都陡然下降几度。
李子轩捏了捏眉心，不知该如何向司机开这个口，他们实在不想再因为黑车的缘故被拦下来。
走着走着，才发现已经进了深处，回头只看见蔓延向远处的羊肠小道，而不见尽头的车。
另一边江文韬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可能刚刚盯着那杯子的图片看，现在觉得眼睛干涩异常，还隐隐有些灼烧感，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了。
他下车，打算去厕所洗洗眼睛，舒缓一下疲劳。
李子轩心中突然不安起来，懊悔自己不该走到这么深，转身便准备原路返回。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回去的路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他边走边审视，突然发现来的时候路两旁并没有立着的石堆。可是这会儿却突然多了许多塔形石堆，看起来莫名眼熟。
身后传来风的呼啸声，他觉得背后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汗毛倒立，李子轩猛地回头，空无一人，只有高高的枝头投下的影子在移动。
他并不是一个信鬼神之说的人，可这时却心跳的厉害，他突然想起那个奇怪的青年，或许回车上应该把他给的香点燃。
前方终于有大片亮传来，他大步迈出，迎面而来的是车左边空空如也的驾驶座。
“子轩你回来啦。”蹲在地上拍照的阿礼跟他打招呼。
“司机呢？”李子轩绕到右边准备点起引路香。
“上厕所去了吧。”车上的岳遥回答，“不过你怎么从那边回来了。”
他刚拿出打火机，突然，不远处的厕所传来一声惨叫。
江文韬近视度数并不高，他手里拿着眼镜，走进厕所才发现这个简陋的厕所构造奇特，是没有栏杆的，他需要先通过一个一米宽两米长的类似独木桥的走道，才能进入。
蹲在坑上，江文韬的下身切身感受到穿堂风呼过，浑身上下一个冷颤。他搓了搓手，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牙齿颤立的声音，刚想凝神听清楚，这声音又忽然弱了下去。
江文韬不自觉拽进了眼镜腿，想速战速决赶紧回去。这时他又感受到脸上痒痒的，他以为是风吹过，摸了摸脸，摸到的却是一手头发。
在他的头顶，一颗女人的头越过隔墙，低头看着他。黑色的长发垂下，刚好扫到他的脸，一阵风吹过，露出的半张脸上，有一双血红色的眼镜，一动不动就那么盯着他的脑袋。
“啊”江文韬惊叫一声，起身就往外跑。
刚踏上走道，那女鬼就用头发死死缠住他的脖子。江文韬感觉到脖子上粗糙的触感，勒得越来越紧。他一咬牙，回头面对女鬼，伸出手想抠她的眼睛。
这一番挣扎仿佛起了作用，缠在他脖子上的头发一松，他趁机向外跑，刚走两步，却发现身后的女鬼不知何时堵在了厕所门口，面色惨白，狠狠盯着他。
江文韬开口想呼救，就见这女鬼瞬间来到他面前，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发不了声。女鬼张开血盆大口，一点一点凑近他的脸。江文韬几乎能感觉到她眼睛里流出的血滴到了自己脸上。
在女鬼的紧逼下，他挣扎着步步后退，突然，脚下一空，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走道边缘。在这个没有栏杆的地方，一步踏空，头朝下跌落。
江文韬瞳孔瞬间放大，手指蜷缩，他最后看到的，是那女鬼的发丝在空中飞扬，那张可怖的脸，变成了司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