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了我不喜欢高档西餐厅，可是在西方国家比较正式的可以谈话的场合似乎只有西餐厅了。

　　尽管这样我也不想在我穿着羽绒服的时候进去，就像现在，我和顾老爹面对面坐着，我不仅得思考要怎么和顾老爹说，还得想到底是左手拿刀还是右手拿刀的问题。

　　“有几年没见了吧。”

　　正在我纠结的时候顾老爹没有预兆的就开口了，我顿时后背一紧，正襟危坐:

　　“是，大概有三四年了吧。”

　　顾老爹低着头摆弄餐具，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

　　“小言还好吗？”

　　就算关系闹得再僵，顾老爹也不会不关心他的儿子，

　　“挺好的，最近听说又接了个什么项目，天天在公司泡着。”

　　顾老爹把餐巾纸叠成了一个小船:

　　“小时候，我带他去吃西餐，他都会要我把餐巾纸叠成这个样子，他说这样好看。”

　　顾老爹的声音突然温柔了下来，他的眼里带着怀念和些许的感伤:

　　“如果他的母亲没有离开的话，我可能也不会意识到，这个儿子对自己有多么重要吧？”

　　我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

　　“伯母她……？”

　　顾老爹抬头看了我一眼：

　　“她很好，现在在英国，嫁了个英国老公，一直都跟我保持联系，问小言的状况，她不敢给儿子打电话，怕儿子恨她。”

　　顾老爹苦笑:

　　“我只能扯些谎来骗她，不敢告诉她，他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心脏像被锤子锤了一下，传来的钝痛让喉咙有点干涩，我咬牙，不得不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叔叔，我来这里是想让您——”

　　顾老爹似乎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打断了我:

　　“小肖，你是个好孩子，我也接受了你和小言的事情，当初冲你们发脾气，是我的不是，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美国，想来你到美国找我，十有八九是想让我回去看看小言吧。”

　　顾老爹用刀子一块一块切开桌子上的牛排，动作优雅有条不紊，他的声音低沉而缓和:

　　“可是已经这么多年了，小言他应该也恨我了，我呢，也不想再去打扰他的生活了，他和你在一起，就已经很开心了吧。”

　　我没有忽视他声音中的惆怅，忍不住接口：

　　“不，小言他其实很想您的！”

　　我怕我强调的还不够，甚至点了点头。

　　顾老爹愣了一下，他随后看着我轻轻的笑了:

　　“我们父子间的矛盾已经够多了，我啊，只要从网络会议上可以看看他的脸就足够了，没必要，再回去给他添堵。”

　　“况且美国这边的工作这么多，实在是挤不开时间。”

　　“所以，不要劝我了，早点回去吧。”

　　顾老爹不愧是商业人，说出来的话坚定而不容置疑。

　　你说我到底是怎么了呢，一个两个，自己可能这辈子就和这样的人杠上了。

　　我忘记了那天我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跟顾老爹告别回的酒店，我躺在床上，看着华丽的天花板，心里说不上来的堵。

　　头有点晕晕的，估计是冻着了吧，在雪里面站了那么长时间真当自己是钢铁侠了，可是大脑里却是乱成一团，顾老爹接受了我们，本来是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他说的那些话让我总是觉得不对劲呢？我觉得一切不应该这么发展。

　　我总感觉——手机铃声响了，我看到上面的视频通话请求，才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三天没给顾奂言打过电话，之前为了找顾老爹，仅仅是短信的方式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后来担心暴露，就一直假装在工作，没给他打过。

　　接通，顾奂言熟悉的面庞出现在屏幕上，那么一瞬间，恍若隔世，如果现在他在的话，自己肯定已经紧紧的抱住他了吧。

　　他看着我，依旧是轻轻的皱了皱眉，自从和我开始之后，自己成功让顾小言的皱眉频率到达高峰:

　　“感冒了？”

　　“啊？”

　　我没反应过来，原来对着屏幕都能看到我脸红了吗？

　　“哎哟，今天去参加个报告会，大厅场馆出了点问题，我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我漫不经心的回答。

　　“怎么不找个地方坐一下。”

　　可是顾奂言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我，好吧，我可能要有麻烦了。

　　“谁知道那么长时间。”

　　我揉了揉鼻子，试图不让他听出来自己的鼻音，顾奂言依旧是皱着眉，他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

　　“什么时候回来？预报说美国那边下雪了。”

　　“是的，行程可能要拖延几天……”

　　生怕惹他不开心，我连忙转移话题:

　　“你呢，怎么样，现在那边是早上了吧？没赖床哦？”

　　他点头，屏幕里的他显得异常乖巧和平静:

　　“早点起来，要去公司。”

　　“嗯……不赖吗。”

　　真好，就算A市冷，自己也想早点回去呢，感觉这里的被窝都不如家里暖和，这么想着我打了个哈欠，他的话顿了一下:

　　“那你早休息，我先挂了。”

　　似乎给我打个电话就只是为了看看我一样。

　　我咧嘴笑了：

　　“顾小言。”

　　“嗯？”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我喜欢你。”

　　顾小言眨了眨眼，脸微微发红

　　“……你前几天已经表白过了。”

　　是啊，我喜欢你，就算是现在的状况，我也还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你。

　　我撇了撇嘴。

　　“喂喂喂，可是你没回我啊？”

　　他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这种无意义的话我该怎么回你，答案你应该从第一次就知道了。”

　　“三秒钟时间，三，二，一——”

　　顾奂言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我也喜欢你。”

　　作为一个面瘫能在三秒钟完成纠结痛苦下定决心的步骤我由衷的佩服他。

　　“ok，晚安。”

　　“……晚安。”

　　这个小东西，是特别来给我送温暖的吧，啊啊，感觉突然有信心了。

　　不早点回去的话，自己会想他想疯掉的吧。

　　那些独自在国外的人，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这个时候，一个决定从我心里慢慢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