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非常

  天璃国都城燕京面积广阔,外郭城环抱在皇城之外,布局精细,是整个龙渊大陆最为繁华,最为宏伟壮观的城市。

  寅河从燕京城正中穿过,将整个城市一分为二。城西地势较抖,居住的都是贩夫走卒;城东地势平坦,气候也较为湿润,多为达官贵人的官邸。

  城东最繁华的五坊四巷内就有一处独院的五进四合院。这街道人烟阜盛,便是夜晚,也比别处要亮堂热闹的多。街北的朱红大门外,蹲着两只威武的石狮,门上的铜环上还各立着一只饕餮。红底金字的匾额上书着三个大字——太子府。

  东边的角门开了半扇,一劲装男子脚下生风,角门内的守门人朝他一鞠躬:“善爷,出去啊?”

  那被人唤作善爷的男子瞧年纪三十左右,面似刀刻,一双鹰鸠般的眼睛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这人便是墨子卿手下四虎六金刚中的金刚之首——宝善。

  据说这善爷才五岁之时就在西市铺了张席子卖身救母。过路的天璃最大的飞龙镖局的顾老板,一眼就相中了他。将他带回了飞龙镖局悉心调教,因他天资出众是个绝佳的练武奇才。在一次押镖途中和墨子卿相识后又到了太子府。墨子卿对他极为看重,时时事事都将他带在身边。所以,这太子府的人都给他面子叫一句善爷。

  “是啊,回去看看老母亲。”宝善回答。

  那守门的望着宝善慢慢走远,叹了口气。这善爷哪都好,就是拖着一个病重的老母亲,要不怎么说是人无完人呢。

  宝善在镖局的第三年就在燕京城西买了住宅。不大,但却是个独立的院子。也不是太繁华的地段,但巷子里的左邻右舍都是差不多年纪的老人,他平时不在的时候,老母亲倒是不会太孤单。要认真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隔着一条街便是集市,弯弯绕绕的路多,好逃。

  城西比起城东,房子要破旧矮小的多。街上的摊子也多。从东往西路途虽远,但宝善的脚程够快。

  宝善绕进巷子,拐了两个弯,停在了一个小院落前。他敲了敲木门,便听见屋内传来老迈的一声:“来了。”

  门栓被拉下,屋门打开,一老妪佝偻着身子站在灯下。

  “娘,您不是不舒服么?小翠呢?怎么让您起身来开门。”宝善一脸不悦。

  “别吼别吼,人家陈大夫还在里面,让人听见笑话。”

  “陈大夫?”宝善担忧地握住他娘的满是老茧布满沧桑的手,“娘,您到底那不舒服?”

  宝善娘避而不答,只是说道:“进去说,先进屋。”

  宝善扶着她进了正中的堂屋,屋里不似平常那般亮堂,只有八仙桌和案子上各点了一支蜡烛。烛光摇曳,宝善看见屋内一站一坐的两人,吃了一惊。

  “林总卫!”宝善虽然吃惊,但仍是控制住了音调,“林总卫,您怎么来了?”

  那站着的一人是往日里给宝善娘看病抓药的陈大夫,他原是东泽国的御医。宝善也不知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潜伏在了天璃的天子脚下。坐着的那人赫然就是萧逸身边的林麒,东泽内宫守卫总领。

  他曾借着走镖再回过东泽国,有幸见过这位年轻的内宫守卫总领一面,心中很是敬佩仰慕。

  “十三。”林麒见到旧友虽然欣喜,但心中到底装了事,不敢有丝毫耽搁,立马询问,“是主上让我来打听一件事。”

  宝善心里一惊,他在天璃国已经二十年,这还是主上第一次派林总卫来同他接触。想来,这事非同小可。

  两人对坐在桌子两端,陈大夫和宝善娘早已经默默地退到了内间。林麒凑近宝善,仅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耳语:“主上让我来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宝善紧张起来,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一个,女人。”

  夜半,银色的月光泄地。墨云娴躺在床上,忽地闻见一股若有似无地梨花清香。

  她瞧了一眼半靠在床架边,已经似小鸡啄米一般困得不行的素心,唤了她名字:“素心,你去给我倒杯茶来。”

  素心这两日累得不行,公主不再像以往一样放她在身前伺候,总让她去和外间的粗使丫头打交道。今夜轮着她守夜,还没将公主安排歇息就寝,她就有了倦意。这会儿,她正迷迷瞪瞪打着瞌睡,乍一听见公主出声,立马清醒了过来:“是,公主。”

  素心倒了一杯温温的茶,递到床边:“公主,喝茶吧。”

  墨云娴坐起来,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你待会把茶杯放下,就回自己屋里休息吧。这两天我见你也累了,有事我会叫人的。”

  素心有些惊慌,自己真不该在公主还醒着便沉沉睡去:“公主,奴婢还是在旁边侯着吧。”

  “行了,去睡吧。”墨云娴摆摆手,将茶杯递给她便不再言语。

  素心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墨云娴,轻声放了茶碗,悄莫声息地走了出去。墨云娴听见门扉轻掩的声音,忽地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床对面的那扇半闭的窗户。

  她在心里默数着,还未数到百位,就看见一个黑影从窗外闪身进来。

  “你那婢女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萧逸才站定就道,“我给她放了软香散才敢进来。”

  “她一贯不老实。”墨云娴丝毫不惊讶。

  不过,她身边这两个丫头她无一人可信,这倒是让她神牵鬼制,不能自在行事。

  “你身边丫头的事我们待会再说,我先要告诉你一个消息。”萧逸说道。

  墨云娴知道他要说的必是跟江蓠有关,当下仔细地听着。

  “你说的那个女人——江蓠,她果然就在太子府。但是她很少出门,几乎没有什么人见过她。”

  “她平日里肯定不会露面的。双生子本来就是大凶,如今江玥死了,她更不敢出现了。”墨云娴冷笑一声,江蓠啊江蓠,你处心积虑地杀了你的妹妹又如何,你还不是要隐姓埋名,连门都不敢出。江蓠你这样的人还谈什么身份呢?你只能像驱虫一样阴暗地寄居在墨子卿的身边,要生就生,要死就死。如今我要让墨子卿死,那么你的下场是什么呢?

  她越发的期待了。

  “我们得想个法子把她引出来。”萧逸皱着眉头道。

  “能将她引出来的只有她死去的妹妹江玥。”

  “那么,我们只有借助她不在人世的妹妹了。”萧逸双手抱臂。

  “让宫里宫外都传出江玥未死,有人在五坊四巷的玄悲寺见过她徘徊的身影的传闻吧。”墨云娴说,“我也会在适当的时候说出江玥托梦给我一事。”

  “好,我回去便着手去办。”萧逸看着床上那么瘦瘦小小,仅将头露在被褥之外,一脸淡然又难掩兴奋的墨云娴,他忍不住道,“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我萧逸也有一天会对一个人又爱又恨啊。”萧逸笑着说。

  墨云娴秀眉一挑,不悦道:“什么意思?”

  “爱么,自然是是庆幸未来东泽的国母这般机敏聪慧,定是孤的一位贤内助。至于这恨嘛,我的妻子,这样的聪明,看来以后是一点错不能犯,一句谎话也不能说了。”萧逸说完,看着墨云娴一点一点变僵的脸,强忍住笑出声来。

  “你……”墨云娴没想到,自己竟被他调戏了。

  “好了,我该走了。”萧逸向她保证,“放心,这事我会替你也替我自己办好的。你那两个丫鬟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若要我帮忙就开口。身边还是有一两个信得过的人才好,你不会那么累。”

  墨云娴心里一动,叫住他:“诶,等等。役宫老梨树底下有一个纸包,里面是江玥曾经的贴身之物。你去取出来,寿宴的时候能用上。”

  “好。”

  萧逸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她的心还未平静下来。不止为她的复仇计划不过还剩七天,也为她这个未来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