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们怎么会不认识呢

  排了好久的队,终于在市医院挂上了号,耳朵的不适感总让他隐隐担忧,他的右耳可能真的听不见了。

  林渐暖表情凝重,略带不安的坐在耳鼻喉科诊室的座位上,整个身体僵着,任凭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拿着医用工具在耳朵里检查。

  沾着酒精的棉签伸进脆弱的耳朵里轻轻拨弄,突然触碰到一处刺痛的地方,引得林渐暖瞬间疼得嘶了一声。

  “这里很痛对吧,你这是外伤导致的内耳出血,强烈的震荡引起的内耳损伤,这以前是不是经常耳鸣,眩晕,这不是你第一次右耳损伤吧....”

  林渐暖闻言有些发怔,记忆好像就要回到以前那些他不愿想起的事物中,是的,这的确不是他第一次右耳损伤了。

  “我们可以推荐你使用一款微型助听器,你不用担心听不见,只需要佩戴在耳朵内就可以和正常人无异,你不需要感到自卑...”

  见他不语,那戴着老花镜的老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眼前沉默寡言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就一只耳朵聋了,不禁感到有些惋惜。

  微型助听器吗,想了想钱包里为数不多的钞票,又想了想那张尹满梅交给他被他放到暮家没拿出来的卡,那里面应该有钱,不至于现在他连买个助听器都没有钱。

  可是,他不能用。

  “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林渐暖缓缓站起向老医生道谢道谢。

  收拾好工具,正欲跟小伙子说点什么安慰的话语,结果就看见那小伙子那好包,跑出出了诊室,那些放在桌上的病例单和缴款单子孤零零的躺着桌上,老医生不禁叹了口气。

  林渐暖乘上了公交车,抓着扶手,看着原本人声鼎沸的公交车,紧贴在他身边的位置站着一对拿着手机聊天的姐妹花,她们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哪个明星,眉飞色舞的模样令林渐暖动容,可是她们的声音就好像被处理了一般,几乎听不到。

  耳朵里的声音好像小了许多,他突然有些难受,拿出手机点开音乐,插上耳机开到最大的声音,塞进右耳朵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寂静而无声。

  他又拿下来,塞进左耳朵,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朵里弥漫,他眼里的希翼慢慢破碎,这并不是梦。

  是真的,他的右耳真的聋了。

  公车慢慢行驶着,他浑浑噩噩的到了站,夜晚的塘口村有点热闹,村口的老树底下有乘凉的老人,村里的夜宵摊小吃摊各种摊位摆了出来,就摆在祠堂门口的大广场上。

  各种特色小吃的香味传来,没有进食的林渐暖饿得肚子不舒服,但他却没有心情吃东西,走到楼下,看见暮晚冬的机车已经没有停在楼下了,他应该走了吧。

  上楼,拿钥匙,开门。

  不怎么宽敞的单间里漆黑一片,啪的一声,按下的开灯的开关却没有让单间里的灯光亮起来,估摸着应该是房东把电给停了,轻嗤一声,借着楼道的灯光走进了房间。

  关上门,抹黑走进那间属于他的小隔间,他现在只想躺在床上静静,好在他对他的小窝的摆设比较熟悉,避开了那张他用来看书的书桌,和一张有点掉漆的椅子,他轻轻的坐到床上,往后一倒。

  整个人陷入柔软的被窝里,还没来得及惊呼,他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了,寂静的房间里传来他愉悦的笑声,林渐暖快速的推开那双手臂,站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走。”他语气不悦的说道。

  他没想到暮晚冬居然还没有回家,还会待在他这间简陋的出租屋。

  “你终于回来了,居然把我丢在这里喂蚊子,还没有电,也没吃的,我快饿死了,你再不回来就要见到我的尸体。”

  “你自己不回家怪我?你自己要在这里喂蚊子怪我?”

  暮晚冬被林渐暖堵的无话可说了,他怎么感觉林渐暖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呢。

  拉开抽屉,那里面有蜡烛和打火机,烛火照亮了整个房间,林渐暖拿着蜡烛和火机又点了几根,然后拿着两盒泡面出去了。

  打开煤气灶,开火烧水,泡面。

  十五分钟后,林渐暖端着泡面进来了,那盒老坛酸菜牛肉面被冷冷的放到书桌上,他又端了一盒红烧牛肉面放到暮晚冬的那边,暮晚冬闻着香味麻溜的坐起,坐到床边。

  就看见林渐暖拿着板凳坐到另一半,吃起了那碗老坛酸菜牛肉面,他手里的叉子指了指暮晚冬面前的面,“你吃,吃完,滚。”

  暮晚冬摸了摸咕噜噜响着的肚子,闻着那香味咽了口唾沫,他不客气拿起叉子,准备开吃,从没想过,他幻想中和蓝晴一起的烛光晚餐会变成这样的场景,简陋的房间而不是高档的餐厅,和他林渐暖。

  呼哧呼哧的吃着面,红烧牛肉面把他辣出一股热汗,烛光下,林渐暖低着头用叉子岔起面条慢慢的吞咽,他好像总是这么不紧不慢的淡然状态,却又吸引着人靠近。

  等林渐暖吃完最后一口面,暮晚冬已经坐了一会儿了,无聊的坐在床边玩着手机。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暮晚冬看了看时间,他该回去了。

  “不知道。”林渐暖满不在意,手里收拾着泡面盒,纸巾细心的擦拭书桌。

  “你还在介意那件事吗,我告诉你,他们以后将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

  林渐暖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拧眉道,“不关你事,你回吧,我会回去参加期中考试的。”

  暮晚冬突然扯过林渐暖的手,他凝视着林渐暖,“你这样会让我很愧疚,我....”

  “不需要你的愧疚,你也不欠我,还有,以后别来了,我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

  林渐暖冷冷的打断他,空气在两人的对视中悄然变质,很显然他的话严重的激怒了暮晚冬,在昏暗的烛光中,暮晚冬眼神幽暗。

  不想跟我有交集?那我偏偏要和你有交集。

  暮晚冬突然轻笑了声,凑近林渐暖的耳边,呢喃道,“可是我想和你有交集。”

  林渐暖满脸错愕,他只看见暮晚冬靠近自己,嘴唇蠕动,小小的声音让他的右耳听得不够真切,他并不知道暮晚冬说了什么。

  就见他低下了头,嘴唇轻轻的吻住了林渐暖。

  林渐暖呆滞了,睫毛颤抖着,他胸膛起伏着,因为暮晚冬的吻,胸腔里面的心脏跳动的厉害,好像快要不是自己的一样。

  心下一惊,猛地从失神中清醒过来,也不管那手里的泡面盒会不会撒出来,大力的推开那禁锢住他到身体。

  最后,暮晚冬连同那两个吃过的泡面盒,被林渐暖无情的丢在了过道上,暮晚冬看着那紧闭的房门,舔了舔唇角表情阴郁。

  ~

  暮家家主如期举办了续弦的酒席,邀请了许多名人,暮开城阔绰的包下了H市的整座海岛,作为黑道上有名的大佬,他二婚的婚礼办得丝毫不比其他富豪的婚礼差。

  从早上忙到中午,又忙到了晚上,被勒令必须出席晚上酒宴的暮晚冬和唐宵坐在一旁和一群跟班玩乐,暮晚冬兴致缺缺,坐在座位上玩着手机游戏。

  唐宵和那群玩的好的兄弟在桌上玩着转瓶子游戏,李诗雨脸色淡然的坐在旁边看着,脸上带着局促,他时不时的张望着四周,他刚刚好像在人群里看到了消失许久的林渐暖。

  但脸上不太确定,这是暮晚冬爸爸的结婚酒宴,林渐暖怎么可能会来,直到林渐暖跟着那个打扮的漂亮非常的新婚女主人身边步入酒席的时候,他才敢确信。

  那真的是林渐暖,一身白色衬衫,过长的头发显然被修剪过了,露出他精致的脸颊,碍事的黑框眼镜也不见了,他目无表情的跟在女主人的身边,那女主人则是笑魇如花。

  耳边传来嗤笑声,李诗雨侧头看了看,发现暮晚冬已经停下了玩手机游戏,目光炯炯的看那白色身影,黑眸中的神色晦暗难辨。

  新婚女主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带着林渐暖走了过来,玩着瓶子游戏的几人瞬间停下了。

  尹满梅语气热情的说道,“啊冬,这是你的朋友们吧,都是华翎的学生吗,暖暖也是你们华翎的,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要不暖暖留下跟你们一起玩,你们好好玩啊,我还有事,就不碍着你们了。”

  “认识,我们怎么会不认识呢,你说是吧,林,渐,暖。”暮晚冬的语调有些嘲讽,他一把拉过僵硬站着的林渐暖,脸上带着浓厚的讽刺意味。

  暮晚冬语调一变,气氛开始变得微妙,唐宵隐隐觉得好友的情绪不太对劲,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只能选择看着。

  林渐暖的身体僵了僵,就那么硬着头皮坐着了,他知道,暮晚冬没认出他,现在知道了他其实就是尹满梅的儿子,那该有多讽刺。

  他早就料到这一天总会来到的,早或晚而已。

  尹满梅自然开心他们认识,她得去暮开城身边照看。

  暮晚冬就这么看着尹满梅渐渐走远,他捏着林渐暖的脸颊,迫使他看着自己,神情转冷,面露轻佻的勾起那光洁的下巴,那心底暴怒的情绪就要蹦发出来,“你是知道的对吧,我是暮开城的儿子,我们的关系....你都知道的对吧。”

  被迫仰起头,林渐暖眼睛眨也不眨,“是,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知道你是暮开城的儿子,而我是尹满梅的儿子。”

  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