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星期五这天下午临放学前,班主任拿着一摞分数表格来到教室,是模拟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放假前还要来一次面对分数的痛苦。

  相比众人的哀嚎声,林渐暖倒是显得挺平静的,他的分数从以前的学校过来,其实也没差多少,反而华翎的教学方式不同,这边的老师更擅长运用归纳式讲授式、重难点讲授法,比林渐暖原来的学校要强上许多。

  所以林渐暖的分数反而高了,班主任一个个的念着名字,在或惊喜或沮丧的同学里面他的分数尤为突出,表情也过于淡然。

  以至于等班主任笑得满脸欣慰的着重表扬着林渐暖同学的时候,大伙儿还不知道林渐暖是何方神圣。

  只见那个坐在班霸校霸校草暮晚冬旁边的自闭怪人站起身,也就是林渐暖本人,他则是面无表情的上台拿了那张代表着模拟考试分数的纸。

  周围的同学们个个目瞪口呆,这是哪里杀出来的怪物,没记错的话,他刚转来华翎没几天吧,真学霸?

  还没走到座位上,手里那张成绩单就被暮晚冬一个伸手抢走了,瞄了一眼,上面的成绩很很可观。

  “啧啧啧,居然还有科目拿了满分,不赖嘛。”

  暮晚冬话一出口,班上同学若有似无的往暮晚冬和林渐暖的座位瞄,有的羡慕有的嫉妒,羡慕的是林渐暖的成绩,嫉妒的是他能坐到暮晚冬旁边。

  当然因为有一些幸灾乐祸的人,期待着那位怪人学霸会和校霸暮晚冬碰撞出什么火花,两个人看起来总是不太和谐的样子。

  特别是林渐暖那个性子,担心他惹上暮晚冬,最后到底是孰高孰下,是相安无事还是踢到铁板。

  林渐暖从他手里拿过那张成绩单,没有理他的打算,却是不经意的看到他桌上那张属于他的成绩单。

  都是刚好及格的那种分数,不至于多么的难看。

  班主任语重心长的日常唠叨着,高考的最后倒数了,不要让人生留有遗憾,都要考上心仪的大学,不管将来是继续上学还是面临就业,都会想起自己成绩努力的奋斗过。

  下课铃声很合时宜的响起,打断了班主任声情并茂的演讲,班主任总算放过了他们的耳朵,背着手走了。

  林渐暖抱着一叠书籍率先出了教室,李诗雨背着书包想要跟上去,却被唐宵扯住衣领,他瘪嘴,只得随意在后排找了个座位坐着。

  唐宵等人围在暮晚冬的身边,商量着晚上要去哪里玩,他眼神撇了瞧一眼拿着手机垂着头正在专心致志玩开消消乐游戏的李诗雨,他的嘴角扬了扬。

  有的说去约外校的妹去酒吧玩,有的说去蛇山赛车。

  “去蛇山赛车也行,看蓝晴出不出来,行吧,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宿舍补眠,昨晚通宵没睡,晚点来宿舍叫我就好。”

  暮晚冬说着,慢悠悠的收拾着课桌上的东西,突然看到那封戏弄林渐暖的告白信,脸上笑意多了几分。

  背上单肩包就出了教室。

  其他人也零零散散的走了,只剩下李诗雨还径自沉浸在游戏里,他蹙着眉,应该是哪一关玩不过去了。

  唐宵走去,一把夺下他的手机,在李诗雨目瞪口呆的震惊中,唐宵化身为消消乐高手,三两下就把那难了李诗雨十来分钟的那关给过了。

  知直到唐宵把那手机塞回他的手里,他才讪讪一笑,垂着头有点拘谨的说道,“玩得挺厉害...的。”

  唐宵笑了笑,忍不住用手揉了揉李诗雨那柔软的发,“那是因为你笨,走了,我送你回家吧,你不是今天要回去吗。”

  “是...是要回家。”

  李诗雨因为唐宵的触碰整个人僵住,过分亲密的举动让他心跳加速,这不寻常的举动让他僵硬的退后一步,装作镇定的看着唐宵。

  柔软的触感脱落手掌心,掩去眼底那微妙的变化,他冷声道,“难得本少爷好心送你,别给我不知好歹,走,送你回去。”

  听着唐宵毋庸置疑的话语,以及那冷酷的背影,李诗雨只得听话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怎么感觉,刚刚唐少爷好像突然一下心情变坏了呢。

  ~

  等到林渐暖回宿舍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背着双肩包出门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回宿舍补眠的暮晚冬,两人沉默的擦肩而过。

  暮晚冬看了林渐暖离去的背影一眼,走进了宿舍。

  出了校门一路坐着公交车去到了永久墓园,天色已经全黑了,林渐暖抱着在超市买的二锅头,和一叠花生米,一盘卤肉。

  最后在墓园的山脚下买了纸钱香烛,最后踩着路灯的灯光一路走上了山。永久墓园位置偏僻,没有什么住户,还未开发的地皮,比较荒凉。

  离得不远的蛇山,是个大型赛车场地,林渐暖现在接着光线还可以看到对面山上被路灯照亮的蛇形弯道,蛇山因此得名。

  走了半小时才到,上弦月已经挂在夜空中,幽幽的银光斜斜地照在一排排冰凉的石碑上,凄凉的晚风寂寞地低语,唱着那首古老的童谣,为这里沉眠的逝者悲哀。

  有的坟墓颇为奢华,大理石制成的墓碑上用金子刻着逝者的姓名,墓前有的摆放着新鲜或枯萎的鲜花,但更多的坟冢则显得十分朴素,甚至简陋,周围长满杂草的坟冢也是屡见不鲜。

  林渐暖就这样漫步在墓园的小路上,在这样一个晚上来到阴森的墓园,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丝恐惧,心里唯一的信念就来祭拜他的父亲,林绘森。

  今天,是他的头七。

  在最角落里的一处,一座新碑屹立着,林渐暖走了过去,那墓碑上果然刻画着林绘森的名字,那天下葬的时候他并没有来,果然他只适合在这种情况下独自来祭奠他。

  墓碑上的照片让林渐暖眼眶发红,林绘森笑起来满脸的褶子,那看起来不太和谐的笑脸,但林渐暖却知道,那只是他拍照僵硬而已,不善表达的人。

  他记得他许久不曾哭过了,拿出手帕细心的擦试着墓碑,仔细的一处处的擦拭,不放过任何角落。

  然后又拿出那些特地给林绘森买的东西,一一摆放整齐,打开那瓶二锅头,倒了两杯在杯子里,浓郁的酒味瞬间在鼻息间弥漫。

  那些不曾开口过的话,深埋在内心深处的话,突然之间全部涌现。

  “我来看你了,林绘森。”

  “叫了你好久的名字,那个字眼居然让我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

  他顿了顿,轻声说道。

  “我来看你了,爸。”

  林渐暖说话的声音渐渐有点哽咽,他好像陷入沉思,但嘴里却又带着呢喃。

  “以前我总很怨恨你,恨不得你去死,只要你死了,我和她就可以像个普通家庭一样的生活。”

  “再也不用像过街老鼠一样躲来躲去,搬家永远那么频繁,你欠得钱也越来越多,那是你在快餐店打工一辈子也还不起的钱...”

  “dubo真不是个好东西,我记得小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要沾染上dubo,为什么。”

  “我很想念你给我烧的菜...也很想念你。”

  “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不知道为什么,嘴里说着恨你,想你去死,可是当知道你出车祸的时候心里还是会那么的难过。”

  手里的纸钱一片片落下,然后燃烧,直到变成灰烬。

  “去了那边就不要在dubo了好吗,答应我。”

  “你看,我带了这么多东西,全是你喜欢的,你最喜欢的酒,最喜欢的下酒菜。”

  林渐暖端起一杯酒缓缓的撒在墓碑前的泥土里,另一只手拿着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我陪你喝一杯吧,以前你总说要我长大以后陪你喝酒,可是我长大以后,我们却渐渐陌生了,再也不能陪你喝酒了。”

  灼烧一般的感觉在口腔里扩散,从未接触过酒精的林渐暖呛得眼泪直流,将那瓶二锅头一杯杯的倒,他也一杯杯的喝。

  很快那瓶二锅头很快见了底,他感觉视线有点模糊,脚步虚晃得厉害,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糟糕呢,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几杯,酒精真是个麻痹自己的好东西,爸,我下次再来看你。”

  林渐暖背上双肩包,灯光照亮他孤寂的背影,他迈着虚晃的步伐,一步步的走出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