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渌水

  剑拔弩张。

  夜玄不得不忌惮看似不堪一击的少年。

  本以为是到嘴的食物,不曾想食物正在假寐,当它张嘴想要一口吞下时,食物猛的醒来,利齿揭开它的伤口。

  “夜玄,我跟你说过,他不是你能消化的,你别自不量力。”灵韵说道,对兄弟刚愎自用的性格是无能为力。

  夜玄哼出一口气,“那又怎么样?他手中那根棍子连刃都没有,材质也比不得我,岂能同魁首那般再斩断我一次。”

  输给魁首,它夜玄认了!

  但它绝对不会再输给其他灵器。

  夜玄不死心,灵韵不可奈何,既然是兄弟,它不能放任夜玄独自作死,只能对正则说一声抱歉。

  二者夹攻,衿深对付地很是艰难,夜玄天青好歹是名剑,二位剑灵不容小觑,对付夜玄剑他尚且能够应付,如今加之天青剑,够他喝一壶的。

  传讯还未断,只是影像在失去衿深灵力支撑下消失。

  邹止渊听着动静,面沉如水,手中的东西还是被他丢出去,发出声响。

  险些被砸中的殊旒惆怅地看一眼无可避免被墨滴玷污的衣摆,“谁惹你了?都开始砸东西了。”砸什么东西不好砸笔,新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出去就毁在他这位挚友手下了。

  邹止渊没说话,合上按上的竹简,取出一件外袍披上,经过殊旒捡起断成两截的笔在手中化作齑粉,拍拍手便朝外面走去。

  殊旒愕然,这好端端地又撒什么气?

  “噯,邹止渊你上哪去啊?今天不是说好了去雅士府上拜访的吗?”听说雅士府上女儿很是美丽,不比广弦第一美人差多少,他还准备一睹真容呢!

  “瀚霖城。”邹止渊说道,他果然还是放不下衿深一个人在那边独自历练,瀚霖城没有活人,活人进去只能呆三日,第三日人气将会散发出来,蛊惑着瀚霖城的魂灵。

  瀚霖城?衿深最近历练之所,“仙君知道你又跑去插手你们大师兄的历练会生气的。”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邹止渊两次了,第三次就过分了,凡事不过三。

  “崊禧身体这么不稳定,师父还让他外出历练,这是要他命。”邹止渊怒道。

  他知道很多事情,回来以后他发现太多事情了。

  最令他想不透彻的就是衿深的身世,自父亲与师父的对话中,崊禧的来历似乎并非生于山石林中那般简单。

  还有为何师父总说崊禧快要成年了,必须走这一遭呢?崊禧分明已年过不惑,虽于修道中,不惑之年同少年人相差无几。

  “吉人自有天相,你看他经历那么多次不都好好的嘛,你去了就是打乱他的历练,先不说仙君和名仕会不会生气,你大师兄不也不喜欢你打扰他的历练。”殊旒抓住邹止渊的肩头,挚友把他的大师兄放心尖上他可以理解,但这种时候不阻止他,就只能说是一名损友了。

  “你冷静点,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他,不打扰他历练,你暗中窥探他历练事情已经越矩,难道你想明目张胆地让他知道?”这绝对是邹止渊的命门,师父和父亲知道最多惩罚他,他无所谓,历练多年下来早已经堆得一身厚皮,但是衿深如果生气,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哄。

  邹止渊顿住脚步,殊旒说得令他有所犹豫。

  崊禧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他惹崊禧生气还是把小不点的衿黔丢到水里,可把去拿蛋羹的崊禧吓出一身冷汗。最后小不点高热不退,直到师妹回来诊治才渐渐下去。

  而崊禧,好些天没搭理他。

  这差不多就是他和小师弟不对付的起源。

  见自己说服有效,殊旒忙继续道:“邹止渊你可想清楚啊,你觉得他很弱吗?你都能从瀚霖城最凶险的时候走出来,现在这种情况,为什么你不信他能走出来呢?”

  他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挚友去自找烦恼。这一去,吵起来估摸着没有衿深哄,邹止渊那令人难以忍受的坏脾气又要出来了。

  殊旒说得对,崊禧一点都不弱。作为他对练对象的邹止渊再清楚不过。

  只是他总是下意识地忍受不了崊禧受半点伤害,潜意识里将衿深当成需要庇护的弱者。

  “别忘了再过不了多久他还会来到广弦台,到时你们还会在台上见面,现在这德行到时候你能全力以赴吗?”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说服邹止渊的最后一个理由。

  “托百晓生一定把崊禧在瀚霖城的所有告诉我。”邹止渊说道,这是他最后的妥协。

  殊旒:“成交,你用一壶竹叶青换不就得了,”

  百晓生就是一酒鬼,最爱竹叶青,上好的竹叶青难寻,不过名仕府内好酒无数,区区上等竹叶青而已。

  邹止渊颔首。

  若是用九劫与二把名剑相拼,胜算渺茫。

  且不说九劫如何,单凭衿深的体术便能明白。

  衿深非莽夫,虽不服气夜玄如此说九劫,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九劫的确不如夜玄天青二把灵剑。

  圆柱的鞭身最多只能保证九劫不那么容易被斩断,但是也招架不住夜玄天青默契相对。

  与二者拉开距离,衿深收起九劫,自袖袍中取出青冥,古朴埙声以他为中心泛开一圈一圈涟漪将二者挡在外面,无法近身。

  灵剑又如何,没有主人便无法使出剑气,没有凝练的剑气打断他的音轨便无法靠近他。

  “啧!”夜玄很是烦躁,本还想说空玄观大弟子不过如此,却没想到前面衿深不过就是在陪他们闹,这才是他的真本事。

  “你也就只能这样吗?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夜玄抬手触碰泛出的涟漪,音波振动,震得它整把剑都忍不住颤一下,发出清鸣。

  青冥来历不凡,比起夜玄天青二剑不差分毫。

  五千年的岁月,青冥亦孕育出器灵,只是这器灵还是莫要出来比较好。

  青冥的器灵是个令衿深头疼地存在,在青冥认衿深为主后器灵方才诞生,比不得经历漫长岁月的老器灵,但它有得天独厚的资质。

  “哈——!”苍老的声音好似被扩大千倍一般,充斥着偌大殿堂的每一个角落,使得殿堂好似为之一震。

  夜玄和天青一惊,环顾四周并未见到什么人物,还以为是这殿堂的主人又起魂了。

  “哎呀,这一觉睡得我可真舒服。”

  只见衿深肩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孩童,粉雕玉琢的模样很是可爱,穿着绣粉白莲花碧绿荷叶的肚兜,一对总角红绳垂下。

  倘若它那张喋喋不休地嘴能闭上就更好了,苍老的声音出自如此粉雕玉琢的孩童,很是违和。

  这是天青的器灵,渌水。取自《长相思》:“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取名人系谁不必说。

  “有人欺负你吗?”渌水扒着衿深的耳朵问道。

  分明可以化作稚嫩的孩童声,却不知渌水为何喜欢苍老如钟的声音。

  衿深吹埙无法作答,渌水也直视问一问,衿深不喜欢和它唠叨,它知道的,因为它声音太大了,衿深听力敏锐,每次都说耳朵疼。

  衿深不告诉它,那它就自己看情况。

  看清涟漪外两柄剑,渌水碧波般的眸光一闪,滑下衿深的肩头,踏在涟漪之上脚下片片莲叶铺出一条路来供它走到夜玄天青身前。

  看清二柄剑上的纹路,渌水的目光最后落在天青剑上的天青色灵石,惋惜道:“夜玄天青,两把好剑,孟张以后再无铸剑师。”

  有衿深这知晓它们来历的主人在,它们也不惊讶为何这小小器灵能够知道他们的来历,只是渌水那步步生叶令它们大吃一惊。

  “你是何等器灵?”夜玄问道,器灵是分三六九等的,如夜玄天青、折戟,此等器灵便是上等。

  “啊,不知道,我诞生不久,小衿深又不出门,也很少用我,所以我生出来以后多在睡觉。”渌水说话慢悠悠的,有几分温吞。

  夜玄:“……”

  诞生不久便有如此强大的灵力,这不是个一本正经说瞎话的老前辈,他不信。

  渌水坐在莲叶上,飘到夜玄身前,打了个呵欠,似乎还没睡醒一般眯着眼睛,“你们两个好像在欺负我家小主人对吧?”

  “……”这连靠近都不能,怎么能说得上是欺负呢?

  “不行哦,未胤和衿池说过,不可以让人欺负小衿深的,所以——”肉乎乎的小手伸出,短短的指尖点在夜玄眉心,好似有什么响起,竟将夜玄弹出丈远,直撞在墙柱上。

  “剑是好剑。可惜已经折了,再威风也比不得曾经。”渌水说着,目光缓缓移到灵韵身上,天青剑尚且在世,虽无剑灵,但名剑风姿仍在。

  灵韵让渌水着眯眯眼看得发毛,冷汗直下,主动求饶道:“前辈手下留情……”

  渌水摇摇头,“我可比你们小,哪怕按材质年份算我都比你们小。”

  “……”还能这样算的吗?

  “敢问前……您是何等材质?”灵韵接着渌水的话往下说,就怕渌水过来碰它一下让它飞出去撞在墙上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