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困倦

  仙神非一体,虽在人间常被称之为“神仙”,但二者需区分开来。

  神,集万物生灵信仰修炼,信徒越多,神力便越强。以一己之力,庇佑无数信徒。

  仙,集天地灵气凝聚自身,成丹结婴,化身渡劫,乃违反天道轮回,却又顺应天道。

  若说仙州为广弦,那么那兰便是神州。

  前者路途凶险,非轻易能踏足,后者飘渺不定,踪迹诡秘。

  柳东青未曾踏足那兰州,无法同衿深解释更多与那兰州相关传闻。

  好在衿深亦无再追问下去,而是同他商量再回华街边际,回到那穿云耸立的高墙。

  柳东青不明所以,不愿再经历那惹人嫌恶的贫民窟。

  衿深无奈,他亦不想再踏足那个地方,既已得到破解之法,若不去尝试,只怕是又要耗费时日方才能离开华街。

  “你可是有破解之法了?”柳东青问道,先前说要走的也是衿深,如今说要回去的还是他。

  衿深不是个矛盾的人,他想什么便做什么,不会轻言放弃的。

  衿深颔首说道:“还不太确定能否成功。”

  柳东青沉默,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华的家伙,自己倒是一身狼狈,若非明白崊禧的为人,他早就认为是故意耍他的了。

  柳东青还是松了口,毕竟试上一试比浪费时间要好的多。

  二人快速穿过贫民窟,居民们似乎将二人当成索命厉鬼,纷纷避让,生怕这二位拔剑就是一个脑袋轱辘落下。

  衿深对此无言,抿着唇紧跟在柳东青身后,为了快点离开此处,柳东青奔跑间不知不觉地便施加了灵气在脚上。

  衿深跟得有些吃力,但是他不能落柳东青半分,否则轻易容易走丢。

  回到高墙边,已是深夜,分明人迹罕至,却隐约能听见更夫敲锣报时。

  与柳东青四目相对,柳东青隐约明白衿深之意,“幻象?”

  衿深颔首,结界能拦阻声息,幻象却不能,只是障眼法罢了。

  此事若非师父一语点醒能用人,衿深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究竟是如何幻象还需他们自己去探讨,柳东青大抵可以确认这幻象是让石墙看起来穿云耸立,却非如此。

  飞身跃上,一步一步试探着石墙的虚实。

  约有丈高,柳东青脚下踩虚,竟一头栽进了石墙中。

  衿深站在墙下仰头看着,见柳东青身影不见,便知是寻着幻象的虚实位置,飞身跃上。

  丈高,正是普通城墙的高,如此若是有想要脱离华街者,变敢抱着尝试的心态过墙。

  幻象使得石墙好似见不着顶一般,令人望而生畏,便无人胆敢去尝试。

  如此说来,却是一个好计策,是可以不实用,若是有人坚决尝试,轻易便能破开这穿云墙的真面目。

  只可惜,华街大多是贪生怕死,贪婪成性之辈,又岂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去试探呢?

  灵气非自身灵气,衿深控制起来有些费劲,尤其是在明白此为未胤的灵气之后,他无论如何也不心安。

  柳东青等待衿深已久,却不见其探头,以为又是困在墙脚下,返身回去欲将衿深带过来,却与费力上来的衿深来了个头碰头。

  “……”

  “……”

  寂静,尴尬。

  柳东青主动开口道:“你怎么这么慢?”

  衿深苦笑,“灵气非我本源灵气,如何能轻易运转自如。”

  “好吧,”柳东青表示理解,故意去忽略衿深借这灵气运用自如地召唤九劫,控它烧灼凝腐,抽打贪婪的贫民的事情,转过头拉衿深坐下,高高城墙能看见繁市冰山一角,已是繁华盛大,柳东青指着遥远一处的高大建筑,“你看!”

  衿深远远望去,却看不清楚,视线总是有些模糊不清。

  曾有人便是如此,目不能视,却耳听八方。口不能言,却眼观六路。

  衿深知自己尚不及耳听八方的神通,听觉灵敏却乃实事。

  衿深道:“巍遥,我看不清。”

  柳东青愣了愣,转眼看衿深,只见他已经眯起眼试图看清那高大建筑。

  柳东青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座华丽宫殿,屹立一方罢了。”

  衿深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很快二人神色又忽然僵硬,同时转头问对方。

  “繁市何来宫殿?”

  “繁市哪里来的宫殿啊?”

  如此默契让二人皆是一愣,衿深神色肃穆,此处究竟是何处还需探查清楚才是。

  经历华街巷中诡谲幻境,衿深是长了心眼的。

  与柳东青落到地上,抓住经过的巡卫问上一问便知是如何一回事。

  此处并非繁市,亦非华街,乃一座独立城池,坐拥君主。

  柳东青不禁奇怪地看了眼衿深,不是说广弦无城池?

  衿深赧然,书中的确如此,只是书中所言虚实便是不得而知。

  此城名曰瀚霖城,乃百年前横空出世,占据着华街与繁市的交接,将华街与盛世繁三区隔绝,只对一处海域。

  “如此便说得通。”衿深道,空玄观藏书阁的书籍久不曾更新置办,他与书中了解的广弦少说也是三百年前的。

  柳东青无话可说,不知该感叹此人是如何看下那些乏味的书籍,沧海桑田,日月交替,斗转星移,万物声息无时不在变化,哪怕仅是一年,一月,一日,一个时辰,一刻,一弹指,便有人降生于世,亦有人辞世而去。

  “原来师父是这个意思。”衿深喃喃,藏书阁中关于广弦的事迹有空玄观弟子撰写,游历广弦,途中记事。

  上一次已是百余年前,如此的确需要更新,莫要用过旧的事迹蒙蔽了师弟师妹们以及未来弟子。

  “什么?”柳东青道,他没听清衿深的呢喃,以为他同自己讲话,问道。

  衿深摇头,说道:“无事,如此便探查一番瀚霖城面目。”

  柳东青点头,能横空出世在盛世繁华,于四区中占一席之地,瀚霖城恐怕非同一般,不知此行是否有危险。

  想着,柳东青伸出手拽住了欲向宫殿前行的衿深。

  衿深疑惑的回过头看他,“怎了?”

  “你现在有伤在身,何不修养几日,将瀚霖城摸个轮廓出来再查探呢?”柳东青道,合情合理,如此才能说服这么一个固执的人。

  衿深沉吟,觉得柳东青说得有道理,只是背上这伤久不见好,如此该留自己瀚霖城多久呢?

  柳东青见他眼中带有犹豫之色,知他是动摇了,继续道:“且你灵气周转不过,若不好好休养一番,探明病根,又如何轻易探查瀚霖城呢?”

  衿深不语,自己灵气运转不周的确带来诸多不便,更是给柳东青添不少麻烦。

  瀚霖城深山不知,若是不能查明,只怕是将自己送入虎口。

  衿深被柳东青说服,二人于黑夜下的瀚霖城中穿梭,掠过多处,于黑暗中衿深的那一身白衣好似一缕幽魂。

  黑暗中有人自沉睡中惊醒,手中凝聚出幽幽灵气,乳白的光晕中,一缕碧色游动,好似游蛇一般。

  “就快了。”黑暗中的人低喃,光晕将他下巴轮廓照出,苍白如刀削,棱唇却是艷红如鲜血。

  “我的孩子,期待与你相见的那一日。”艷红的唇渐渐扩大,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灵气骤然熄灭,一切又重归黑暗。

  瀚霖城酒楼客栈齐全,衿深与柳东青二人是外来者,本还在担忧是否会被排斥,好在此处与繁市往来颇深,故而并未太在意这二人如何。

  找了一家酒楼,柳东青要了壶清酒和小菜,与衿深二人打算在此小歇片刻。

  衿深受不住,顾不得什么形象,仅是饮了两杯水便趴在桌上睡去。

  柳东青精神不错,听着往来生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

  柳东青动动耳朵,虽听不真切,却也是明了,目光落在枕着手臂埋脸睡去的衿深,不禁笑出声来。

  一身白衣,大晚上的确怪吓人的。

  只是他倒觉得那素白的颜色在衿深身上很是顺眼,看着干净。

  听见柳东青的笑声,衿深极不情愿地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深更半夜的幽魂现在正是迷糊模样。柳东青笑着摇摇头,注意到周围生人看来的视线,不由便受教了笑。

  柳东青见他又要将脸埋在臂弯里继续睡,伸手碰了碰他,问道:“崊禧你是不是只有白的衣裳?”

  “空玄观校服就是这个色。”衿深含糊道,语气散漫,困倦的时候并不是特别情愿去搭理柳东青。

  柳东青闻言“你没有常服吗?”便脱口而出。

  想想便明白的,衿深第一次出门历练,往常只于观中修炼,何来常服?

  衿深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太傻气了,柳东青自己也明白的。

  衿深睡着,柳东青小酌清酒,这瀚霖城的小菜味道不错,有几分特殊,吃起来清脆爽口,细细咀嚼又有几分劲道。

  柳东青吃好后,见衿深还在睡便伸手推搡几下,“噯,崊禧别睡了,一会儿找个住的地方你再睡。想睡多久睡多久。”

  衿深含糊几声,还是抬起头来,表情有几分不满,眉眼间困倦挥之不去,呆滞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店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