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落荒而逃

  苏蒙伸手拉住她,用了力气,厉声说:“他,你不能动。”语气平缓,却带着无人能拒绝的霸气,冷月扯动嘴角微微笑了,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人一直都没变,转过身,贴近他的耳朵,“好啊。”冷月保养得极好的皮肤泛着珍珠的光泽,带笑的她,带着红玫瑰的妩媚与诱惑,一如当年,苏蒙愣了好大一会,回过神来,那人却在视线中慢慢走远。

  苏蒙觉得累,那种无法疏解的累,盯着躺在地上的人看了半天,这眉眼怎能如此相似,叹了口气,“哪绑来的送回哪去吧。”

  做好了见不到的准备,如今见到,竟然也只是意料之内,白茶一手支撑着身体,斜靠在车窗上,也不知为何,心里有了一种坦然,像是已经知道了一切,无比自然。她始终是逃不脱那个牢笼的,没有人会救赎,只有无尽的黑暗。

  这种感觉很强烈,强烈到,已经占据了她的整个思绪。

  苏知城终究是没那个人人羡慕的天赋,十八年来,从不曾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数得上的大概是在得知冷月的计划后,出手阻止,这是第一次,他瞒着她,为了她,做出了最大的牺牲。

  再无力,也要挣扎一番。

  十年前,那个有着小鹿般眼神的瓷玉娃娃来到,似乎之前被打得不轻,脸上脖子上有许多红痕,苏知城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人儿,走了过去,牵起了她的手,从此,从未放下过。

  她总爱躲在卫生间里哭,伴着水声,就天真地以为没人知道她在哭了,可她不知,她的每一次哭泣,都生生疼在他心里。

  跟踪她的人回来汇报说,她被韩家人扫地出门,可不见她多难过。就这一句,不见她多难过,生生扯得他心脏剧烈的疼痛。明知道结果,为什么还那么傻?非要去试一试?

  让他如何安心离开?

  七月的风和八月的雨,无力的喜欢和逃不开的命运。

  白茶第二次主动打电话给冷月,颤颤巍巍,手抖得不成样子,第一次好像也是这般情景,当时,苏知城同人打架,满脸的血,一进门就晕了过去,可电话那端的女人说:“死不了,哭什么!”忆到此,竟是没了拨打的勇气,无力地垂下手,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原来真的逃不过。”

  秦雪许是起的早了,倒在靠背上睡得正熟,白茶抿唇笑了,轻轻用手指戳了一下她高挺的鼻梁,继而收回了手,拨出了电话,铃声方才响起,冷月便接了,她向来早起,十年如一日。

  “能不能放过他们,我以后不会再去找他们了,我保证。我会回来的,你要怎样都可以,真的,我保证。”她语气淡淡,声音很小,透着些许无奈与绝望。

  冷月坐在椅子上开了扩音,紧紧盯着苏知城,不愿放过他一丝表情,他起身,抢过了电话,“回来,立刻。”说完反手直接将电话丢进了垃圾桶,冷月扯动着嘴角,随即缓和了面容,嘲讽地笑笑:“知城,我同你说过,弱者没权利有脾气。”

  “你当年也是这样被推入地狱的,那滋味如何?”

  冷月脸上有些惊慌,下巴微微颤抖,却还是淡淡抿唇笑着,处事不惊,心中却是恨意涌起,久久不能平息。

  苏知城坐回了位子上,看着这诺大的办公室,古色古香,每一处都有淡雅的茉莉花香,可见自家父亲花了多少心血,却得不来她一个笑容。他冷冷一笑,嘲讽道:“妈,这位子你可守好了。”

  白茶听着电话里那人淡漠的声音,指甲陷入肉中,这般疼痛也无法平复下来,他和她果然是母子,怎可能放过自己?

  错觉。

  可又能如何......逃出来了,那又如何?人多渺小啊,那么脆弱,不堪一击。那就回去吧,既然不能得到救赎,那也不要连累他人,被遗弃的人,不应该再出现。

  你听过城市的声音吗?

  当这个城市慢慢归于平静,你就能听到,用心听,它在说:“帮帮我吧。”

  而你只能拂袖而去,说一句,听不得。

  苏知城向来瘦,偏高的个子更显得背影单薄,白茶以前老爱偷偷叫他排骨,每每被他发现,就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却总记得,吃饭的时候,把最能长肉的菜夹到他碗里,他虽面上嫌弃,但一定会吃。

  黑夜之中,那躺在沙发上的人儿,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孤儿,紧紧抱着自己,连睡着了也不安分,瑟瑟发抖。他脑海里不断重演着,那些血腥的画面、凄惨的叫声,让他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生。

  锦城不似桐城,气候温和得多,夜晚会有很轻柔的风紧紧环绕,像是一个拥抱,给予温暖。白茶看着抱着手臂气鼓鼓的人,无奈地抬头看天,于是乎两人就这么坐在机场外的路边,一语不发。

  “雪儿,你听过灰姑娘的故事吗?她最后多幸福啊,对不对?我也是灰姑娘啊,所以我会幸福的。”有微弱的灯光笼罩着她的侧脸,秦雪看不真切,伸手捏着她的脸,“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的!你跟我走吧,或者你去找付灿吧。你不是说他们兄妹对你挺好的。”说完还自我肯定地地点点头,白茶笑了出来,“没事,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再说,还有李妈呢。”

  僵持最终还是以秦雪的失败告终,白茶结束了这场荒唐的逃跑,回到了这里,进门时,两个衣着严肃的保镖向她点头问好,像是知道她今晚回来一样,没有半分惊喜,依然如常说道:“白小姐!”

  直到进了大厅,白茶才看到身后出现了两个人,转了身,质问道:“你们跟我多久了?”

  “从你离开开始。”

  听完后,她静静看着那二人许久,抬头苦涩的笑着说:“辛苦了。”

  二人弯腰,白茶紧了紧背包,抬步走了进去。

  整个大厅光亮无比,却是没人,看了一眼厅内的大钟,才知已是午夜三点的光景了,进了厨房倒了一杯果汁,喝了好久才喝光,上了二楼,转个弯便进了他的房间。

  室内有微弱的夜灯的光芒,暖黄色的,看起来很温暖,白茶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蜷缩着的人。刀削般的轮廓,双眸紧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黄的阴影。那唇上似乎渴了很久,干得起了皮,想必他又嫌弃那唇膏是女人家的东西,想着便从包里拿了唇膏,蹲下身,一点一点按着他的唇形描绘着,神态认真。

  那人却睡着也不安分,一阵一阵地颤抖着,白茶画错了好多次,索性就不涂了,用手随便抹了抹,便起身。从桌上拿了水,却不知该怎么喂,思考了一会,还是放下了水杯。

  这时,那蜷缩着的人不知怎么重重摔落在地上,重重的一声,白茶急忙跑过去扶着他。

  苏知城睁开眼,入眼的便是一个心心念念的人儿,凝白的脸上如同上好的玉一样,美好的不愿碰触,生怕弄脏了。他兀自起了身,坐在了沙发上,揉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带着些暗哑的声音问道:“才到?”

  白茶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