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孟溪镇集会那一晚过后,步清漪和云澈之间仿佛打破了一层薄膜,两个人相处起来,再也没了在寒王府时那种身份的隔阂。云澈的神情也再不是从前冷淡的神色,而是带着一种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步清漪数次错觉的以为,他就是邺城的阿澈,以为他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可就在回云城的前一晚,一切又都回到了原地,甚至还不如原地……
“时间过的好快啊,转眼间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步清漪坐在院外的青石上,双手托腮看着一轮明晃晃的圆月感慨道。
云澈坐在她身边的木椅上,看着她似乎不舍的模样,眼里流露出丝丝笑意:“你若想来,我们便再回来。”
“那就冬天的时候再来,那时四周都是皑皑白雪,一定很漂亮。”
“好。”
看着他顺从的样子,步清漪心里不由涌起一股甜蜜的气息,但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为什么你对那些不认识你的人都说自己姓陈啊?”
“因为、我的母妃。”
闻言,步清漪恍然。是了,云澈的母妃是先陈国公之女,怪不得他如此了。关于此事,顾灵均也隐晦的对她说过一些。云澈的母妃在他七岁那年死于一场大火,整个月璃宫只有他和如今的刘管事幸免于难。
二人沉默片刻,云澈先开口道,“回去之后,我会带你去祭拜她。”
“我、我?”步清漪惊愕的抬头。
云澈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缓缓道:“这些时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还未等步清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云澈又凝视着她道,“清漪,我心悦你。”
这句话,步清漪已听过第二遍,但即使如此,她还是震惊的久久不能自已。
待她回过神来时,云澈的俊颜已近在咫尺,纤细的长睫轻轻扫过她的脸颊,柔软的唇瓣也覆上一片温凉。
步清漪想起邺城韦府的那晚,云澈也是这样温柔的神色,也说了那句令她情动的话,她不由闭眸抬臂拥住了他的身躯,让这个旖旎的吻加深、再加深……
“阿澈……”
云澈墨色的瞳孔猛然收缩,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呆滞了几秒,他立刻用力推开了面前的女子,颤抖着站起身,一言不发的向屋内走去。
步清漪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推,跌倒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中又惊又疑,想不明白云澈为何突然转变。等她起身跟到屋中时,云澈已经将房门反锁了。
“云澈,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一着急,直接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沉默片刻,里面传来云澈冷淡肃然的声音,“谁许你直呼本王的名讳?”
本王?步清漪心中一片骇然,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问道:“王爷、请你说清楚,刚才、你说的话,对我做的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无聊罢了。你难道以为本王、真的会看上你?”他的声音带着一抹决然,“本王绝不会看上你、这等身份的女子。”
是了、她怎么配得上皇上最宠爱的寒王爷呢?他终究不是她的阿澈了……
“那、清漪便祝王爷,早日找到与您相配的、名门贵女……”说出这句话,她仿佛已用力了所有的力气……
翌日一早,常平便驾着马车来到了院门前。
步清漪没有与云澈一起坐进马车里,而是坐在了常平身边,引得常平一阵惶恐,但见二人都不说话,自家王爷就算了,连步小姐都这副冷然的表情,便也不敢多问了,径直驾着马车往云城而去。
到寒王府已是傍晚,几人下了马车。步清漪对着云澈拱拱手道,“叨扰王爷良久,清漪就此告辞。”
“你要去哪儿?”
“此事不劳王爷费心。”说完,转身便走。
常平惊愕道:“王爷,步小姐一向个性温和,今天这是怎么了?”
云澈:“去看看她去了哪里,不要被她发现。”
……
半个时辰后,寒王府书房。
“青楼?”云澈眸中闪现一抹骇人的寒意。
“不是青楼,是歌舞坊,半月前开张的,生意很是不错,不少官员和世家公子都去捧场了。步小姐和那里的老板似乎很熟悉,一进去就被管事的人请到了楼上。”
“查清楚是何人名下。”
“是。”
……
倚梦楼。
“清漪,你真的没事么?我瞧你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啊。”符灵儿看着坐在桌旁的步清漪问道。
“我没事,你快去忙吧。”步清漪扬了扬唇角催促道,“楼下还要你去看着呢。”
“真的没事?”符灵儿有些不信,“那寒王府那里?”
“以后再和你说吧。你先去忙吧,我想休息了。”
听她这么说,符灵儿也无可奈何,只能安慰道,“你好好休息,等你想跟我说了,就叫我一声,我就在隔壁。”
“嗯。”
符灵儿走后,步清漪直接趴在了床上,摇曳的灯光使得房间里有些昏暗,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她微微颤抖耸动的肩膀。
两天后。
倚梦楼中回荡着婉转起伏,若流风之回雪的歌声。
半月以来,这首歌传遍了整个云城,梦月被冠以当之无愧的歌魁称号,来倚梦楼的,多是一郑千金只求一曲的富家公子。
步清漪和符灵儿坐在二楼的雅座上,边品着香茗边聆听着这天籁之音。这时,在楼下打点事务的林妈妈上来传话说有人要见老板和步神医。
步清漪闻言一怔,要见符灵儿不稀奇,但自己在这倚梦楼中的事那人又是从何得知?
二人随着林妈妈来到一楼的厢房,只见一个身穿华服的白胖中年男人坐在桌旁,步清漪立刻认出是换了平常人装束的林福,便让林妈妈先出去,随后对着林福客气的问道,“林公公因何事而来?”
“步神医,你可让老奴好找啊!”林福起身走到二人面前,抬眼打量了一下符灵儿,疑惑道,“这是?”
符灵儿听步清漪叫他公公,便知他是皇宫里的人,心里虽好奇,也不敢怠慢,连忙答道:“我是这里的老板。”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林福略有些吃惊道,“我看你好像没有二十岁吧?”
“今年刚好二十。”符灵儿说了个谎。
步清漪替她解围道,“符公子年纪虽轻,但于经商之事很有一番作为,林公公不必惊讶。话说回来,不知林公公找我所为何事啊?”
一听这话,林福也就不再执着于符灵儿的年纪问题,转而说起正事来,“步神医,你治好了皇上的病乃是大功一件,这次宫中寿宴,皇上特意吩咐让你参加,这不,让老奴给你送通行令牌来了。”
林福从袖中取出一块白玉雕刻的令牌交给步清漪,嘱咐道,“这令牌可千万别弄丢了,否则宫门口的侍卫可是不认人的。”
“清漪明白。”
林福点点头,又对符灵儿道,“我这次来除了找步神医,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和小老板说。”
“和我?噢,林公公请说。”
“听闻近日来,你们倚梦楼有一位梦月姑娘曲艺超凡,这次皇上寿宴,可否让她到宫中献艺啊?”
“给皇上表演?”符灵儿略有些踌躇看向步清漪,面上一派担忧之色。
步清漪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但林福亲自来说这件事,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微微点头,给了她一个“放宽心”的眼神。
见她点头,符灵儿心里也就安定了几分,便将此事答应下来。林福自是欣喜,给了她一个进宫的令牌,又说了几句如果唱的好,必有重赏之类的宽慰话才迈着步子走出了厢房。
林福一走,符灵儿立即担忧的对步清漪道,“皇宫那种地方,若是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别说赏钱,恐怕命都要丢了吧。”
“你不知道,这位林公公不是一般人,而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如果我们刚刚拒绝了,他在皇上面前随便说几句,整个倚梦楼可能都要出事。”
符灵儿愕然,关于宫斗那些小说和电视剧她也看过不少,但却是在此刻才真正体会到皇宫里的人的可怕之处。
她将这事告诉了梦月,但梦月并没有表露出害怕的神情,反而还反过来劝她不用担心。
但符灵儿怎能不担心,她害怕看到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出事,害怕生离死别,更害怕因为自己而让别人陷入险境。若是当初她不开这个倚梦楼,如今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听完她自责的一番话,步清漪叹了口气,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们谁都无法预料以后的事,如果你没做这件事,那也会有别的人来做,甚至,梦月的未来也会更加坎坷。你如今既然做了,那就做好你份内的事便可。更何况寿宴那日,我也在场,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保证她平安回来。”
“清漪,谢谢你。你总是在我身边帮助我,安慰我。”符灵儿忍不住感动的红了眼圈。
步清漪抿唇一笑:“我们之间,不需要感谢这种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