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降生

  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两个着胄甲的卫兵走了进来,对魏夫人拱手一拜,说出了一个让在场三人都沉默了的消息:清客居掌柜昨晚已上吊自尽,屋内物品都被一并销毁。

  魏夫人急得湿了眼眶,“姑娘,可还有别的办法?”

  步清漪叹了口气,“这就麻烦的多了。”

  “姑娘会做解药?”黄老疑惑的问。

  步清漪点点头,见魏夫人一脸欣喜的看着自己,连忙道,“解药我是会做,可需要的三种珍贵的药材,怕是有些麻烦。”

  魏夫人几乎喜极而泣,“姑娘要什么只管说,我都会为你寻来。”

  “这三样分别是,天山雪莲、千年人参须、紫铃草。”

  黄老闻言大惊,“姑娘说的这前两位几乎已是珍稀罕见,可后一位,老夫却从未听过啊。”

  步清漪解释道,“这紫铃草是解毒最好的草药,天下间只有宿月山庄才有此物。”

  魏夫人为难道,“宿月山庄天下无人不知,可这药草如此珍贵,他怎能给我呢?姑娘,可还有其它办法?”

  步清漪摇头,“惟有此法。我和宿月山庄有些交情,我写封信给你,你派人带着信件去应该可以拿到药草。我先用施针封住将军的血脉,使毒无法进入肺腑,你需让人快马加鞭赶去求药,否则就算毒素不蔓延,将军这样不吃不喝,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谢谢神医。”魏夫人不禁泪盈于眶,连忙让人拿来笔墨纸砚,等步清漪一写好信,立刻命人快马加鞭前去宿月山庄。

  步清漪写完信,又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替魏闵施针控制住了毒素,这才对魏夫人告辞:“我住在城西韦府,等药草一到,你就让人来找我。”

  “神医的大恩,我此生与将军定会报答。”

  魏夫人的诺言,在后来成为了步清漪和云澈面对皇位间厮杀的保护盾。

  尽管步清漪再三推辞,魏夫人却坚持送步清漪和云澈出府,并一直目送二人远去,才肯回府。

  此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天边的一轮圆月却明亮如昼,将青砖铺的路面照的清楚分明。

  步清漪背着手与云澈并肩不急不缓的走在没什么行人的街道上,见云澈一路都不发一言,且连正眼也没看自己一眼,不由觉得奇怪,微抬眸子看他,见他薄唇微抿,星眸半垂,似是生气又似是难过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轻声问他怎么了。

  云澈闻言,缓缓侧过头,那双总是清澈的眸子此时竟然覆上了一层雾气:“你为什么让别人碰你的手?”

  明明是质问的话,语气却是委屈的不行。

  “人家都多大年纪了?再说,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着急啊?”步清漪表示很无奈,云澈这个醋吃的有点儿远了。

  “你应该甩开。”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会甩开。”

  得到步清漪的保证,云澈这才作罢,薄唇微抿,现出点儿得意之色,但仿佛怕步清漪看到似的,赶紧转过脸去,却掩不住那上挑的唇角。

  步清漪见状,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双肩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韦府,见步清漪二人天色已黑都还没回来,韦文平竟然亲自带着几个小厮在门口等候起来。

  好容易见着两人并肩自夜色中缓缓归来,韦文平当即迎了上去,听步清漪说了将军府的事后,心下也是一惊,那清客居的老板他也认识,没想到他竟会做出毒害朝廷官员这等事来。但听步清漪有解救的办法时,心中对她更是敬佩,忙吩咐下人准备晚饭,好生伺候。

  吃过晚饭,步清漪与云澈各自回了房间,沐浴更衣,上床歇息,一夜无话。

  步清漪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丫鬟焦急的喊声。

  “步神医!步神医!我们少夫人要生了!步神医!”

  步清漪闻言,脑中一个激灵,登时睡意全消,猛地从床上跳到了地上,连袜子也顾不得穿了,捡起一边的鞋子就往脚上套。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睡觉脱衣裳的习惯。

  整个过程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步清漪已经跟着丫鬟来到了刘秀儿的房间,一踏进里间,一股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步清漪知道这是已经开始了,见三个稳婆上上下下的忙碌着,自己也挤不进去,干脆就在一旁安慰起刘秀儿来:“秀儿姐,你不要害怕,肯定会没事的。”

  殊不知刘秀儿一听到她的声音,心中就已经安定了大半,颤抖着嘴唇回道:“我知道,清漪,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步清漪没想到刘秀儿居然这么信任自己,心下自是感动,但听着刘秀儿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声,不禁担心起来。

  当然,担心刘秀儿的更有人在,和韦文平那如蚂蚁在油锅上攀爬的心情来说,她这算不了什么。

  “文平,你不要再走来走去的,转的为父眼都花了。”韦老爷看着在外间来回踱步的儿子,不耐烦道。

  “爹,我担心秀儿啊。”韦文平一脸焦急,“听着她在里面叫的这么痛苦,我哪里坐的住啊?”话罢,一甩袍袖,就想往里间跑去。

  谭氏吓了一大跳,慌忙拉住他的衣袖将他拦了下来:“可万万去不得啊,会沾上晦气的。”

  “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韦文平生气的抽出袖子,不再跟她辩解,径直打了帘子进去。

  谭氏还想去把他拉出来,韦老爷却发了话,“让他去吧,免得在这儿乱转。”这才悻悻的坐了回去。

  “秀儿,我来了。”韦文平来到床前,半跪在地上,捉住刘秀儿的右手,含泪道。

  “夫君,你怎么来了?快出去吧。”刘秀儿既感动又不安。

  “没事,是娘让我来陪你的。”韦文平温柔的用衣袖拂去妻子额上的汗珠。

  “是婆母。”刘秀儿欣喜的笑了,心中的不安也逐渐消失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刘秀儿的体力也在一点点消耗,可胎儿始终没有出来。

  步清漪的眉尖一点点收紧,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线。终于,她忍不住了:“秀儿姐,再这样下去,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让我来帮你一把吧。”

  刘秀儿忍着疼痛,微笑道,“清漪,我信你。”

  一句话,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步清漪点点头,走至床前,韦文平立刻退到帷帐旁,给她让出一块地方。

  为防万一,步清漪早就将银针带在了身上,此时她缓缓取出银针道:“我要用银针刺你的七个穴道,帮你将力气全都激发出来,但是在这之后,你的身体会有些损伤,需要疗养数月。”

  刘秀儿已经无力回答了,只微微的颔首。

  步清漪见时间紧迫,也不再多说,手起针落,几瞬的功夫就将完成了施针。

  只见银针收回后,刘秀儿原本半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手脚也像登时有了使不完的力气,动弹起来。

  不多会儿,便听一个稳婆激动的叫道:“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小公子啊!”

  刘秀儿嘴里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叫声,浑身一抽搐,然后便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缓缓倒了下去。

  “秀儿!”韦文平惊慌的喊道。

  “没事,只是昏了过去,很快就会醒的。”步清漪安慰一声,旋即看向稳婆,“脐带减了么?”

  那稳婆已拿襁褓将孩子抱了起来,嘴里怪道,“这孩子怎么不哭啊。”

  “给我看看。”步清漪连忙伸手接了过来,见小小的婴儿蜷缩在襁褓中,皱巴巴的脸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不禁神色微沉,但很快想起了什么,伸手将婴儿的嘴巴轻轻撑开,两指往里一探,须臾间,竟捏出一块血团来。

  嘴里的血团被取出,婴儿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几位稳婆看到这一幕,都啧啧称奇。

  步清漪这才将婴儿还给稳婆手上,由几人带着去清洗身子。

  韦文平的目光始终落在昏迷的刘秀儿身上,不曾看过孩子一眼,直到孩子被抱出去,他也是连头都没抬一下。

  步清漪不由得感叹:如此痴情之人,也是世间难得了。

  忙活了半夜此时天才大亮,步清漪打着哈欠正要回东厢去睡觉,却见有两个身着轻甲的卫兵自前院进来,当即猜到是去宿月山庄取药的人回来了,也不耽搁,立即跟着去了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