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儒新到了顾临的病房,顾临还没睡醒。
他大概是在做噩梦。
嘴里念念叨叨的,沈儒新凑近听了听,能细微听到个什么麻子,什么林嘉之类的名字,最后也是看顾临的额头出了汗,害怕伤口感染,沈儒新才摇了他几下。
顾临从梦里惊醒的过程十分可怕。
他先是猛地一睁眼,脱口而出喊了一声‘麻子’,继而抬眼看着沈儒新,那眼神,活像是要把沈儒新给剜死似的。
沈儒新被他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好一阵儿,顾临才从那种情绪里缓过神,目光也渐渐地温和了些:“对不住。”
大概是做了一夜的噩梦,顾临的状态看上去非常不好。嘴唇没什么血色,额头上也爬满了汗,加之嗓音也像是被什么打磨过一样,有些哑。
“还好吗?”
沈儒新也不知道是真不介意还是不想给顾临增加什么负担,倒了一杯水递到他跟前:“喝点儿吧,我出去找医生给你换药,你出了汗。”
“不用,”顾临没接杯子,反倒皱了皱眉:“我跟你不沾亲不带故的,你凭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这不是挺厉害的嘛,”沈儒新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端着的杯子,倒也没因为顾临的不领情觉得尴尬:“还说你不识字儿,沾亲带故都能说出来了。”
哎。
顾临在心里叹了一声:“不用管我了,我不是还欠着你钱呢?”
沈儒新对他的好让他很不安。
从小到大,顾临对清塘市说不上熟悉,他熟悉的,只有西坪坝。
在西坪坝,没有人对他那么好,他也害怕别人对他好。这些东西要还,所以他也不敢承着。
“是啊,你欠着我钱,”沈儒新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瞎话就随口来:“所以你要是死了,我上哪儿去找人报销。”
趁顾临被他说得有些一愣一愣,沈儒新索性把水杯放在桌上,头也没回地去找医生去了。
不对劲儿。
顾临以他混迹西坪坝多年的经验,打死他也不相信沈儒新对他真的无所图。
林嘉派过来的人?
虽说没遇到过什么好人,但非得要想,那也就只有一个林嘉会想害他。
顾临用他已经是一团浆糊似的脑袋想事,外头的沈儒新倒也没急着去找医生。
不沾亲不带故,为什么要对这小混混好?
沈儒新就像是被顾临当头一棒给打醒了似的,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糊涂事。
他就一个小混混,满嘴胡话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自己为啥要往上贴?
沈儒新在心里吐槽着自己的无耻,顺着走廊慢慢地走着,最后到医生的办公室说了一声顾临的情况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顾临那话当然是没有什么意思的,毕竟他不知道沈儒新是个弯,或者说在顾临那只有西坪坝那片地的脑子里,压根儿不知道啥是弯。
沈儒新在车上晃神晃了很久,到底是没琢磨出自己的反常。
他不是那种被人喊两声大哥和观音菩萨就能出手相救的人,但是顾临……
沈儒新眯了眯眼,最后索性啥都不想了,开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