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司马谦原本已经召怀王司马子齐入朝与西启公主完婚,谁知半路上,怀王竟然突发重病,只能回重凌台,太医院太医日夜兼程赶到,不眠不休会诊三日,才使病情稳定下来。
司马谦原本已经下旨,将婚期定在十月底,可如今这样一来,婚期只好延后。
得知怀王重病的消息,萧昀第一个跳了起来:“这怀王居然是个病秧子?还没成亲就病的一塌糊涂,真等阿宁嫁过去,只怕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这回,我还听说,那怀王竟然……”萧昀终究不忍说出口。
周清如何不知道怀王?
他乃永昌皇帝最小的儿子,自小体弱多病,因其生母乃后庭浣衣局宫女,所以生下来便由出身尊贵,又无所出的宜贵妃抚养。
后来随皇帝冬猎,不慎跌如雪窝,一双腿被冻坏,再不能行走。宫里人人传其伤重难愈,更有甚者,称其身子受损,无法人道,与太监无异。永昌皇帝为保皇室声誉,将其迁往重凌台,封为怀王。
因其远离朝廷,对任何人都无法构成威胁,后来显庆皇帝登基,平八王之乱,司马谦诛杀三王,除逆党,也都未牵涉到他。
周清虽然听说过他,却从未见过。
此番听闻他病重,倒也不觉得稀奇。
萧昀在房间里踱步:“这大夏皇帝实在欺人太甚!他是欺我西启无男儿!”
季淮了解他的脾气,只劝他:“如今圣旨已下,想要反悔只怕是不成。再说,我们与大夏联姻的初衷不就是化干戈,止战乱?”
萧昀一拳打在墙上,大声质问:“所以就要牺牲阿宁?”
说完,他转过头看着季淮:“我萧昀不怕牺牲,我西启数十万男儿更无惧牺牲!”
季淮站起身,以同样的气势盯着他:“西启流的血还少吗?如今百姓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你就忍心挑起战乱,再起祸端?”
萧昀怒目相向:“萧昀,你我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我没想到,你竟然也同意牺牲阿宁?”
季淮敛了目中怒火,转而以一副极为认真严肃的表情看着他:“萧昀,今日你怒,是因为嫁给怀王的是五公主,还是如果换做其他人,你也会如此生气?”
“我……”萧昀想说自己也会,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五公主与其他人又有何不同?”这回,轮到季淮质问他,“既然其他公主可以,为何她不行?”
萧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他。
“儒林,”从前,季淮常这样唤他,“其实当你得知怀王有疾,你并不生气,相反,你心里甚至还有一丝窃喜。对吗?”
“我……没有!”萧昀反驳,可他的眼神明显有些闪躲。
季淮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只道:“无论如何,怀王与五公主已有婚约,且关系大夏和西启两国的邦交,待怀王康复,婚礼便会举行。”
萧昀不自觉的捏了一下拳头。
出乎萧昀的意料,当周清得知这个消息,并没有感到丝毫不快,反而还说出愿他早日康复之类的话。连萧昀以为她已经气糊涂了。
怀王这场病一病就是好几个月,原本无论如何,年前,这件事情就能了了。
谁知,一入冬,下了几场大雪,怀王的病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更重了,起初还能让人扶着在院子里溜达溜达,如今,连床也起不来了。
萧昀和季淮也只能停留在金陵。
当然,最着急的还是司马谦。
西启三皇子和小侯爷整日在金陵四处打转,交结朝臣,叫人如何不担心?
可这个司马子齐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一病还卧床不起。
原本,他想的是早早将这个公主打发出去,没想到,一拖就是几个月。
这几个月来,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值得一提的,只有文昌侯侯文中因其子多年来苛待明华公主被夺兵权,户部尚书肖枘贪污渎职,案发免官和中书令岳达嵘被御史弹劾贬出金陵。
周清翻开一本小册子,朱笔写下岳达嵘的名字。
如果凑近一些,还会看到前面已经写下的史尚宽,张之程,侯文中,肖枘等人的名字。
墨迹早干,可那颜色却刺眼。
冬雪端来热茶,自家主子究竟要做什么,她不清楚,可自从那次谈话后,她便打定主意要跟着她。
“公主,喝杯茶暖暖身子。”
周清娥眉微蹙,伸手接过茶,抿了一口。
“公主可是有什么心事?”冬雪心思灵巧,体察入微。
周清转了转茶杯,缓缓道:“事情,似乎进行的太顺利了。”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冬雪不解,“事情顺利些不好吗?”
“顺利自然是好,可太顺利了,便是有古怪。”
她暗自琢磨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文昌侯之子苛待明华公主多年,若不是有这本《百官行述》,她如何能知晓?
可她仅仅是让冬雪将这个消息散出去而已,不过短短几日,文昌侯便被夺权,其子也下狱待审。再说那肖枘贪污一事,周清知道其与工部尚书龚明向来势同水火,便将其贪污的证据材料送到他手中。岳达嵘则是因仗势纵容亲戚兼地成风,强买强占,如同盗匪,周清着人将此事吹到御史中丞蔡明正耳朵里。
事情似乎都沿着周清的想法在发展,可是,她隐隐觉得,这其中似乎还有些什么是她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