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星星遥远的，在天际忽明忽暗。御宴也终于在倦意中结束，宫门马蹄匆匆，喜悲如风，解热易寒。
萧旻适坐在马车中，回想着惊艳的晟羽，面色浅淡，眼神也越发黯淡，心里早就思绪万千。陈莞看着萧旻适，目光渐冷，握着手绢的手，紧紧收起。
良久，萧旻适才转过头，难得正眼瞧着陈莞，语气纵使并不算得上温柔，只听他问道:“今日，可曾吓到了？”
陈莞微微一愣，像是忽然领悟了什么。嘴角不禁慢慢扬起来，只是矜持的点了点头:“这一句话，便定了那公主的命运…着实，吓人。不过，莞儿不怕，因为莞儿…”
她话还没说完，便抬眼对上萧旻适的冷眼。他转过头挑起马车的窗帘子，语气微冷，冷哼道:“你自然不害。”
瞧着他难得对着她有了笑容，可是此刻他嘴角的笑容，却很是刺眼。陈莞低下了头，一双眼，慢慢湿润了。
直到贴身丫鬟唤了她好几声，她才恍恍惚惚抬起头来，伸手由着那丫鬟扶着，下了马车。她抬头瞧见那依旧模糊的背影，眼里的泪越来越沉重，却没有落下一滴。只是一瞬间，她的泪似乎便都凝固在眼眶里，只见慢慢地，慢慢地，她的目光，凛冽起来，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冷意。
太上皇的另眼相看，皇上的欣赏，皇后的厚爱，父亲的别样宠爱，殿下的一见钟情，便是连靖王也待她极好……
凭什么，明明她才是定国府的嫡女!明明，她才是这南璟的第一美人，明明是她先认识的殿下，为何殿下却对她情根深重？为何什么都是向着她的……到底凭什么？
越是这般想着，陈莞的心绪便越发混乱起来;越是这般想着，今日所见便越是在她脑海之中清晰起来;越是这般想着，她眼中的光明便越发的黯淡。直到她的指甲扎进掌心，她眼里的光明，终究还是泯灭了。
欧启明辞了皇帝，骑着马，慢慢到了宫门口，回头望向那金碧辉煌的皇宫，毅然决然的驾马离开。他身后，西陵使者宋士宇慢慢跟着。
承德殿，萧琦翻看着奏折，金诺年轻轻地手剥着核桃，倒是宁静安好。不过一会儿，李福海便缓步而来，叩首:“参见皇上，参见贵妃。皇上…”
萧琦抬起头，望了金诺年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翻着奏折:“你，回吧。”
金诺年顿了一顿，也不做挣扎，因为在他这里，没有用，倒只是徒添了厌意。她轻轻起身，行了礼:“妾身，遵旨。”悠悠转身，眼泪盈眶。
梳洗罢，欧启馨一身红锦齐胸襦裙，坐在软娇里，掀开窗帘子，一幕一幕看着这深深的宫墙。在宦官地带领下，来到了承德殿，正与金诺年擦肩而过。欧启馨回过头，看着这个精致的女人，她眼角的光，格外清晰。
一转眼，欧启馨已经坐到龙床上。眼里，一幕幕是自己父皇抱着那个妖艳女人，把她和哥哥，以及死去的母后，视若无物。
萧琦轻轻伸出手，抬起欧启馨的下巴，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动作很温柔，直到欧启馨衣裳尽褪，呼吸渐深，最后疼痛得，眼泪轻滑。
可，到底是身体的撕裂，还是心里的疼痛，又或许，是那一句无情的话…谁又会记得。
香水碎墨轩里，舒影静静站在花草深处，目光呆滞地望着，还亮着烛火的屋子。她此刻竟然有些难过，就像是要被什么撕裂一样。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都不能做。
季玹远远地望着出神的舒影，眉头慢慢拢起，低下了头，她若是简单就不会是这样的表情。只是，他不愿意相信。慢慢季玹嘴角浮起笑意，抬眼远远地望着舒影，坚定而决绝。
屋子里，晟羽仰着头，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窝在萧旻华的怀里，声音轻柔地絮絮叨叨:“萧旻华，你现在多少岁啊？我好像是十六呢。”
萧旻华静静地抱着晟羽，可是眼睛却怎么也无法闭上，声音浅浅淡淡:“二九年华。”
晟羽在心里轻轻念了一句，二九一十八，心中不禁叹息一句老牛吃嫩草了啊。这样叹完，她便又问:“萧旻华，你喜欢哪个我?以前，还是现在?如果，我说，我不一样了，你可还会喜欢?”
萧旻华嘴角微勾，轻轻在晟羽脸上一吻，声音里有一丝欢喜:“只要是你，我都喜欢。生生世世，此情不休。”
萧旻华抿着唇，心情不一，不知道为何，心里很是难受。一想到方才她迷糊之间说的话，满满的，是说不出心绪，却又好像是多了几分空白。抱着晟羽的手，也不有得有些颤抖。
晟羽张开了眼睛，仰起头，望着萧旻华。他眼睛里，竟看出几分不自然的暗色，晟羽便伸出手，紧紧抱住了萧旻华:“我与你说个故事吧。”
萧旻华强按下心里的痛意，将额头紧紧贴上晟羽的额头，闭上了眼睛:“嗯，你说。”
“从前，有一个女子，她有快乐的生活，在那里和家人父母，还有朋友都生活得很开心。却在一次意外里，去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变成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却不一样身份的人。后来，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只能变成她，继续走她没有走完的路，可是，她却爱上了那个不属于她的男人。她不知道要不要爱，可是，心已经开始沉沦，根本由不得她。她怕，爱上了，却又离开了。她怕不爱，遗憾了，又回不去。”
她这般说着，迷茫油然而生，于是又顿了一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萧旻华，如果你是她，你该怎么选择？”
萧旻华依旧闭着眼睛:“我，选择你。睡吧，语儿，这个故事，以后我再答给你听，好不好？”
晟羽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睛。耳边却像是有琴声传来，一丝一缕都像是，在呼唤着她的灵魂。这眼睛那么一闭上，便已经再没有力气睁开。
像是坠入黄泉，被什么困在一片混沌里，耳边的琴声挣扎，一勾一抹，尽是无所畏惧，和一往情深。可是，却又像是无法挣脱的宿命，万般无力，一开始的相思无奈，越往后便越清浅，像是寞落，更像是，鬼魅无依，情愫难与。
越听越入迷，晟羽像是陷入无尽黑暗，可是黑暗里，却看见那么熟悉的面庞...只是与多得是无情，伤心，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