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解密

  白默总结性地说出这一句“消亡之罪”,惹得云逍心神恍惚了一下,握茶杯的手紧了一紧,韩琰察觉到他的异样,直接拉起他。

  “走,赏花去,坐着光喝茶多无聊,这些天桑琼花开得甚是繁茂,正好赶上花期,满园子的各色蝴蝶。”

  韩琰也不管云逍愿不愿意,只管拉着他就往湖边园子走。

  “我也去,等等我,这桑琼花可真奇,我家宗府咋就养不活了?”

  白默连忙起身拔腿跟上韩琰,真是离了云逍他就活不成一样。

  “嗨哟!好雅兴,一起赏花逗蝶了!小爷我能否一道啊?”

  爽朗的声音从空中飘来,但未见发声之人,白默心想先闻其声未见其人这一招玩得也未免太俗了点。

  云逍回过头,温文儒雅地挺立在花丛中,韩琰摘下一朵硕大的桑琼花扯着花瓣在手里把玩。

  “申屠兄,有劳你亲自跑一趟了。”

  云逍盈盈一笑,往前走上两步准备迎人。

  一身湛蓝绸衣,银丝花冠束发,噙着笑的双眼似星辰大海,手摇玉扇,款款而来。

  “信侯门门主亲自出马,还真是难得一见哈!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理万机,今日倒是闲了。”

  白默又多了一个调侃对象,可只能昂着头仰视着对方说话,毕竟信侯门门主申屠玳斐身高将近六尺,足足比白默高了大半个头,即便身姿已算是特别修长的云逍和韩琰,也比他矮了些许。

  “白氏宗主不也是挺闲的吗?云逍,我真的是太佩服你了,什么样的人都能与你关系匪浅。”

  申屠玳斐声音洪亮,韩琰听到那句关系匪浅,不免有些郁闷,心里各种画面来回翻腾,一个话痨白默够他烦的了,又来一个大嗓门。

  “申屠兄,这位是韩琰,明国世子,韩琰,这位是信侯门门主申屠玳斐,我特意请他来送药的,还有关于羌芜扶洳的信息和四魂兽的信息,也想请他指点一二。”

  云逍的介绍给两位初次见面的人留下了思考的空间,韩琰知道信侯门的存在,但从未见过其门主,重点是对这个特立独行的江湖门派一直都没什么兴趣。

  申屠玳斐也是第一次见韩琰,这个传说中的战神不过是比自己矮一些的翩翩公子,但表情挺冷的。

  “久闻溯赫世子骁勇善战,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申屠玳斐说着客套话,但也就这样的客套话才够匹配韩琰的传奇霸业。

  “云逍与我是挚友,你又与云逍称兄道弟,自然也是我的兄弟,只是我这个人有点不习惯与人突然很亲近,只能委屈你受老弟我一声直呼其名了。”

  韩琰摆起客套的架子来也是半点不吃亏的,云逍一句申屠兄,叫得他差点失措跳脚,甚至想直接把面前的人给活剥生吞了,云逍这些年背着他到底交了多少朋友,这始终是个谜,他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云逍与这些人一来二往地热情似火。

  “世子乃五国之主,我这江湖门派不过是一时兴风作浪而起,称兄道弟自然是受不起。”

  申屠玳斐收紧玉扇朝韩琰稍微弯腰作揖,像是君臣议事的做派。

  “申屠,你就别在这故作姿态了,整个人间谁人不知信侯门有席卷天下之势,若有羌芜的剑客作为实战的后盾,别说五国了,就算十国也难以与你抗衡。”

  白默是个实在人,最见不得别人:一副道貌岸然的假君子样,有时候还忸怩作态。实力吐槽申屠玳斐狐假虎威的装模作样。

  “白默,你今天是不是饭吃多了撑得啊!老子最近憋屈死了,让我演演戏会死你们全家啊?”

  画风突变,申屠玳斐由君子样转换为流氓相。

  “嘿呦!真不好意思,我没得全家死啊!整个白氏一族最根正苗红的一支就只剩下我这一个独种了。”

  白默使上祖祖辈辈积的德全力反驳申屠玳斐,白默这个奇葩简直是人间罕物,跟谁都可以吵起来,主要是他看不惯的人和事太多了,唯独云逍在他眼里是最明亮的一道光,简称他的白月光。

  “玳斐,正事。”

  云逍真担心这两二货会打起来,连忙终止他们之间的对话,韩琰歪着身子靠在扶栏杆上,笑得好不开心,果然,跟云逍关系匪浅的人都能互相惹火上身,他要是能够火上浇油就再好不过了。

  “穆尤,把药丸给你家主子,黑色的男子服用,棕色的女子服用。”

  申屠玳斐一听云逍说话的语气都变了,立刻恢复到正经模样,话说养活一个信侯门没有什么个人时间自由快活,也确实挺憋屈的,身在其责,身不由己。

  云逍拿过药,开盖看了一眼,便转手给了站在韩琰身后的机元。

  “先让你妹服下吧!昏迷不醒的时间拖得越长,心智会有所受损。”

  韩琰点头,示意机元去给公主服药。

  “我们回屋说吧!老这么站着,腿劲使不上啊!”

  白默提议,吟阳曲消耗的体力还未彻底恢复,刚刚又与韩琰云逍申屠无缝衔接地斗嘴过招,真是身心俱疲到有点吃不消,看到药丸,更觉得身子更虚了。

  一行人回正厅,围着大圆桌依次坐下,驼爷在旁边伺候着茶点。

  “韩琰,可否探一下你的五脏六腑?”

  申屠玳斐直接了当地说重点,不再虚情假意地客套着那些无关痛痒的事。

  云逍朝韩琰微微一笑,韩琰便知他的意思,便转身面对着申屠玳斐。

  申屠玳斐伸出一只手压在韩琰胸口上,朝他身体里推进去一股强流之力。

  半个时辰后,申屠玳斐收回手。

  “这颗药丸只能保你三月余毒不复发,但要彻底清除,需要找到三个人,南央神医禅丰,迷珑长老圣姑画银,妖族上祖珞淮。”

  申屠玳斐对睁开眼的韩琰认真说道,信侯门只管信息通络,不管救死扶伤。

  “多谢!”

  韩琰抱拳作揖真诚感谢申屠玳斐,再不值钱的命,如果能够多活几天,为什么不去努力争取了?只有傻瓜才不会去争取吧!韩琰想长命百岁,可身体里有怪毒,让他寝食难安。

  “云逍的事就是我的事,可我能力有限,只能做到本分,至于四魂兽,四国国主甘愿献祭,借妖族千年尸魂丹精炼屠魔而成,由前尧国世子蒙铩令训。”

  申屠玳斐神情凝重,他奔波劳累半辈子,只奢求安稳快活地过日子,虽贵为信侯门门主,但一心只求小老百姓的日子,可穆尤告诉他四魂兽现世于人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苦心经营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一大帮子人跟着他混迹江湖,能够做成如今这般模样,着实不容易,在乱世中求生存,性命随时堪忧,他并没有天大的本事,不过是靠着老祖宗留下来的匠艺存活于世,但,总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云逍就成了信侯门长存的依靠。

  “你说的这个信息,我们大致也知道一些,上古秘录上的记载至今还未出过错,你说的四国国主甘愿献祭,那就是尧国、韦国、绥国、翰国四国国主,至于是否甘愿,这就需要认真考究一番了。”

  白默插话,他的无所作为全用在无所不知这方面了,信侯门应该花重金请白默当信元使。

  “白默所言不差,生魂化兽,一旦兽死,将魂飞魄散万劫不复,永生不得入轮回,四国国主一致甘愿成魔,牺牲未免大了点。”

  申屠玳斐质疑自己所掌握的信息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信侯门信奉的是信息可收集但不能绝对当真,即便买主花高价要确保毫无差池也是不可能的。

  “始作俑者应该不是蒙铩,他没那本事,应该是有人功亏于溃,他便施计坐收了渔翁之利。”

  韩琰呼出一口气,回想了一些事,然后说出了心中所想。

  “何以见得?”云逍发问,他总是沉默,让韩琰觉得气氛有些压抑。

  “四魂兽并不完全被他所控,除了不是甘愿献祭导致生魂不稳的问题,还有就是四魂兽不完全认主,需要借助训令才能做到唯命是从,如果是由蒙铩一手幻化而成,就不会出现失控的局面,蒙铩作为前尧国世子,却是尧国国主最不得宠的仅加封一年的世子,他要报亡国之仇,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不甘心,可又有心无力,或许阴差阳错,让他撞到了机会找到了可以灭掉六国的方法,还有就是他的武力值提升了好几倍,他想称霸人间,既有了武器,又有了武力,时至今日不可同日而语。”

  韩琰集全力征战,虽灭了四国,可终究消不掉他人的亡国之恨,更平不了因恨而成的祸乱,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走上的是一条将永无宁日的不归路。

  “不管怎样,都要想法子除了它,要不然人间炼狱就要现世了,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没了下半辈子。”

  白默晃了晃手中的枯木笛,好像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据我所知,要除掉四魂兽,需要集齐守阳鼎、吟阳曲、承阳刀、锁阳鞭、抹阳箭、入阳符、安阳酒七大诛邪神器,同时还需要找到这些神器的主人,以七人七器之力毁千年尸魂丹致四魂兽神形俱灭。”

  申屠玳斐摇了摇玉扇,发出一声叹息,是祸躲不过,人间千年劫难,能碰巧赶上,也是命定的不幸。

  “白氏宗主有吟阳曲,可剩余的六件神器,是否有在人间,只怕是个难解的谜。”

  申屠玳斐觉得还不如想想别的法子,神器的神迹难寻这不是随口说说的,信侯门都掌握不到的信息,那就是真的没什么必要再去寻了。

  “抹阳箭在闻溪那里啊!”白默一拍脑袋,那就只需要找剩余五件神器了。

  “承阳刀有可能在羌芜。”韩琰猜测。

  “羌芜剑客以铸剑为生,若是有承阳刀,倒像是为了掩人耳目。”云逍根据韩琰的猜测分析。

  “这可不奇,羌芜的剑客还能把箫吹得出神入化的,那个扶洳就是一个羌芜的异类。”

  白默适时做着补充,他觉得云逍分析得甚是有理。

  “安阳酒的下落可以上蜀逻崖找我师父白渊,他嗜酒如命,又是上古秘录的批注者,应该有些线索。”

  “在上古秘录中确实有安阳酒的记载,但仅仅是记载,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的资料。”申屠玳斐对于神器的找寻还是没有多大的信心。

  “不急,一件一件地找,定会找出来的,如果承阳刀真在羌芜,过几日到羌芜救韩殷,就可以顺带打听承阳刀的下落了。”

  云逍总有一种能够瞬间安抚人心的本事,本来有些丧气的申屠玳斐,突然觉得:只要有云逍在,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刚白默说到羌芜的扶洳,有信息确认他算不得纯正的羌芜人,只能算是半个羌芜人吧!他的母亲是羌芜人,他的父亲是外族人,至于是谁不得而知,他的箫之术是由他师父教的,而他师父才是真正的异类,是南央族神医禅丰,那个一生都在当人质的人间神医,那个能够把死人医活的神医,那个曾让江湖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的神医。”

  申屠玳斐一口气说完,猛喝一口茶。

  “申屠,我略微总结了一下你刚刚爆出的所有信息,也就是说我们要救韩殷需要去羌芜,找禅丰消除韩琰身上的余毒需要去羌芜,寻找承阳刀的下落还是需要去羌芜,这羌芜是非去不可了。”

  白默为自己的总结到位佩服得五体投地,韩琰再也不能随便赶他走了,毕竟他也是神器的拥有者,另一件神器还是小爷他亲自送出去的。

  “白默,你怎么这么确定抹阳箭在蜀逻崖首徒闻溪那里啊?”

  也有申屠玳斐不知道的信息,天知道这其中还有特别诡异的操作。

  “我要是不确定,只怕这世上就再也找不着抹阳箭了,算了,不跟你卖关子了,这抹阳箭是本大爷特意送给闻溪的,我是商人,商人总有你们信侯门捕捉不到的为商之道,人了,还是要多读书,别光顾着窃取他人的隐私来换取日常的吃喝拉撒睡。”

  白默得意忘形起来就会忽略自己的智商和对方的势力,完全是一个跟自己过不去的人,信侯门再不济,也比白氏在江湖中的地位要高,连云逍都不容小觑信侯门的实力,白默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存在。

  “老子怎么特别想抽你一顿了?别以为你有吟阳曲老子就怕你,老子就是窃取别人的隐私怎么着?”

  申屠玳斐怒不可遏,甩出封刑鞭,直接朝白默扔去,一道雷光闪现,白默躲闪不及,后背被抽打得哆嗦了一下。

  “申屠玳斐,你个王八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说不过我就使用暴力啊!信不信我去了羌芜就花重金请羌芜的剑客杀你,最好不要让我找到承阳刀,我第一时间拿刀劈了你,砍了你整个信侯门。”

  白默边跑边叫,申屠玳斐边追边思考怎么回骂过去,手里的封刑鞭都有点不听使唤了,一鞭一鞭全打空了,白默的灵猴也跟着凑热闹,跟在申屠玳斐屁股后面狂奔,不知道的人以为前面的人抢了它的桃儿。

  “哎!溯赫王府这一天天的鸡犬不宁,白默真是功不可没啊!真是天生的冤家。”

  韩琰虽嘴上这么说,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他巴不得这两二货打起来,都是人间数一数二的江湖地位,见面就掐,掐不完就开打,这暴脾气也是没谁了。

  “冤家路窄总相逢,你我也不过如此。”

  云逍望着半空中正在厮打的两人,心生羡慕,时光荏苒,再也做不到心无旁骛了。

  “云逍,我一定会还你八年时间。”

  “清殊,若无相欠,怎会相见?”

  韩琰猛地转过头看着云逍的侧脸,十二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说他叫清殊,韩清殊,如今,他叫韩琰,一个为了改他人之命而一直抗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