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杂乱

  尚书府此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当然最愁的除去李氏母女后就没谁了,众人自望春轩离去时,李氏一张脸黑地仿佛能滴出血来。

  沈氏唇角牵出讥讽来,瞥了她一眼,大快人心。旋即高高兴兴地去了颜小娘的流云斋。

  宣慕俞先与父亲宣三爷回了家,俞氏留下来也去了流云斋,据说是要和颜小娘商讨商讨亲事。

  颜小娘今日心情经历大起大落,莫名其妙自己的闺女就要被沉塘,莫名其妙自己却又多了个十足好的女婿与亲家,这会儿连走路都还有些浮,觉得好不真切。

  要不是自己身旁真的就站着俞氏这么个人,她都想要狠掐自己一把,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

  中途吩咐苏绾颜回意柳居梳洗一番再来正式拜见俞氏,她再不敢说别的话。

  杭氏在后面与沈氏说话:“沈姐姐可来得早,也来的巧,若非您与宣三爷一家过来,今日这事怕不能善了。”

  沈氏垂首笑了笑,“是你会教人,那七姐儿,我那时听到消息脑子都冻住了,只记得来尚书府阻止,暴躁的紧。七姐儿拉着我,还想到去宣府请人,不然我就已经挽袖子过来吵了。”

  沈氏略想,问道:“这姑娘也及笄了罢?可有许人家?芷姐儿呢?”

  杭氏愣住,她这是想要给姑娘们说媒?

  她看向沈氏,“是都及笄了,芷姐儿那里倒有几个人选,不过也得她看了以后才能做决断。七姐儿的婚事我和她三叔的意思都是让她自己做选择。”

  “也是,我看得出七姑娘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沈氏闻言,也就不再说这个问题,两人又说了些家常,相谈甚欢。

  ……

  苏七已在念南斋的院子里立了半刻钟有余。

  中庭见杂草初生,今晨刚下过雨因此有些泥泞,屋舍也已经稀稀疏疏生出一些青苔,屋角处略有发霉。

  正房门前一副对联早已黑得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纸来,遑论上头的字了,屋檐下挂着的灯笼更是密布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院子摆明了就是已经废弃多年。

  李氏倒真对林小娘恨之入骨,就连她生前住过的院子都要一并恨上。

  苏七凝眸望着,甚至忘记了自己重游故地其实该有感伤的心情的。

  月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很快走了出来,在门下就开始说:“姑娘别进去了,里头杂乱无章,奴婢见着像是被人翻过一样,压根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被人翻过?”苏七不解。

  “可不是么,小娘房里的东西本就所剩无多,统共一些家具柜子的,可都打开着,里面的东西还没落灰,估计是前不久有人进来翻过屋子。”月澜也觉得奇怪。

  苏七静默片刻,还是往正房走了过去。又吩咐道:“你去东西两边厢房看看,找个坐的地方,我忽然觉得有些累。”

  “姑娘……”月澜跟上几步又停了下来,望着苏七孤独清寂的背影,她渐渐地也有些黯然。

  在原地站了站,还是听从苏七之命往东厢房走去。

  苏七既已到了房中,因有月澜的提醒她特地有了准备才走进去,却没想到这屋子里的状况简直触目惊心。

  左起是卧房,织锦的承尘如今真是承了许多灰尘,窗棂下的梳妆台一片狼藉,所有的抽屉都是开着的,且里头文书、纸张、瓷罐摊了一层,直从桌面铺到桌下。

  梳妆台正对着的衣柜还要狼藉一些,柜子斜倒在床旁,门也落了半扇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里面空无一物似乎就剩下些霉。

  苏七已经没心情再看右起的次间,忍着心里的情绪退了出去。但难免心中气闷,一口气压在胸口提不上又压不下的,她又扶着门柱顺气。

  所以说李氏如今不单心狠手辣,竟然还无师自通了强盗的行事作风?

  这时恰好月澜捏着帕子从东厢房走出来,看到苏七神色凝重的靠在门柱上,飞快跑来搀她。

  “姑娘,东面的厢房里头有一把圆椅,靠墙放着,奴婢已经擦好了,您过去歇歇吧!”月澜生怕她被气出好歹,连声开解道:“您可别生气,这是李氏太丧心病狂,您千万不要伤心生气,千万不要同她一般见识,不然奴婢看着也心疼。”

  说着眼泪就要往下落了。

  苏七看向她,先是一愣,再是一笑。“傻丫头,你哭什么?”

  月澜拿衣袖抹眼泪,哭的更加起劲,“是奴婢没能好好照顾您,是奴婢的错。姑娘您这些年来受的苦奴婢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六姑娘她们都有母亲陪着,五姑娘虽然不得宠,但至少颜小娘依然在她身边。

  “唯有您……姑娘,奴婢晓得这些年来您在将军府其实不开心,三爷与三夫人,六姑娘他们都待您好,但毕竟是寄人篱下,您心里是寡欢的。”

  苏七有些哭笑不得。

  她以为来到这里哭的涕泗横流不能自已的会是她自己。

  却没想到这丫头心思比她细腻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