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筠华。”筠华一怔，她的名字雒玉瑾应该刚才便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要再来问一遍？筠华弄不明白了，可她又不敢问，只能老实回答，然后她发现自己，真的完全猜不出雒玉瑾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你说的很好，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的。”雒玉瑾说。

　　“多谢殿下。”筠华道。

　　“不过照你说，我觉得你非但不应受罚，反而应该受赏。”终于收到雒玉瑾答复的筠华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雒玉瑾如此说道，顿时这口松下来的气转眼又提了起来。

　　雒玉瑾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听起来似乎真的有此意，但筠华却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

　　“奴婢不敢。”筠华道。

　　雒玉瑾好像没听见似的，环顾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众人，接着道：“我今日心情不太好，很想杀个人来解闷，就赏你在这些人中挑一个来杀，你觉得如何？”

　　话音刚落，方才那个抢着将罪责推到筠华身上来的女孩瞬间慌了，俯首不断磕着头道：“饶命，筠华姐姐饶命啊！”

　　筠华没做声，倒是雒玉瑾先开的口，一声轻笑道：“你瞧，你还没说话就已经有自告奋勇的了。”

　　那丫头闻言，哭哭唧唧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一歪，竟是吓得昏了过去。

　　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去理会那个昏过去的丫头是死是活，也没有人再关心百花灯替代雁鱼灯的责任应该谁来背，筠华知道，现在她才是所有人最在意的那个，尽管将视线紧埋在地上的她根本看不到周遭的景象。

　　“怎么样，想好挑谁了吗？”雒玉瑾轻描淡写的问着。

　　筠华还是没作声，这种事她怎么敢作声，她心中想不明白雒玉瑾突然这样做的原因，总不会真的是心血来潮要杀人来玩吧！雒玉瑾不是这样的人，筠华心中很清楚，所以毫无理由便妄害人命她是一定不会做的，那么雒玉瑾，到底想做什么？

　　“你在犹豫什么？这些丝毫不顾及你的性命，不肯为你开脱的人，有什么值得你顾惜的吗？”

　　筠华听着雒玉瑾近在耳边的声音，那声音之中带着未脱的稚气，却让她不敢掉以轻心，就这么晾着她闭口不言吗？或者真按她说的找一个人出来送死？

　　雒玉瑾却似乎对沉默未言的她产生了兴趣一般，她侧着脑袋，本就不高身子微微弓着，樱红的嘴唇在筠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筠华听见她清越的嗓音低声道：“知道吗？那三十盏雁鱼灯是我让人拿走的，你们之间总有人要死的。”

　　她说话的声音那么小，小到连距离筠华最近的那个舞女都没有听到，错愕和恐惧只留给了她一个人，筠华怔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要的真相，竟然是凭她无法收场的。

　　“殿下，为什么……”

　　“因为身处深宫之中，你我要学的东西都还有很多。”

　　是啊！要学的东西有很多，初入宫门时的教习嬷嬷就是这样跟她说的，而她一直坚信，这深深宫苑之内最先应该学会的，是怎样活着。

　　有人告诉过她，在宫中为了活着，可以不择手段，因为人一旦死了，这个世界上曾经拥有的一切便都不再属于自己了。

　　筠华想着，慢慢开了口：“回殿下，用百花灯替代雁鱼灯是奴婢的主意，与陈姑姑和众姐妹无关，请您饶过她们吧，奴婢甘愿受罚！”

　　失去所有吗？似乎也并不怎么可怕，她本就是被人收养的孤儿，原以为朝夕相处的姐妹们会成为彼此珍视的朋友，谁料到大难临头时，这份短暂的友谊竟然崩碎的如此迅疾干脆，她觉得自己从来也不曾拥有过什么，那么失去于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看来你是想自己死啊！”雒玉瑾轻声说着，“你不怕死，那就依了你。”

　　被两个侍卫拖拽下去的时候，筠华在想些什么，她如今已经记不起来了，而她不会忘记的是，就在她放弃挣扎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有人却为她开了一扇门，一扇扭转了她整个人生走向的一扇门。

　　“知道为什么你活着吗？”

　　跪在少仪居的大殿中央，雒玉瑾一身华服锦衣慢慢走到她面前仪态威严的对她说。

　　筠华很坦然的道：“奴婢不知。”

　　那时站在她面前的雒玉瑾比她更加坦然的道：“因为我身边需要一个足够聪明且不怕死的人，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