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璋从白暄的书房出来,合上门,自己摸了一把头顶,嘴角泛出来一个轻巧的笑。
他整了整衣服迈步走出去,去找那老翁。
今天的事情,他有许多并不清楚,但是这个老翁,一定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问题。
沈璋回头向着刚才关上的门认真看一眼,透过门板似乎看到了里面的那个人......他那个人闲云野鹤惯了,很少用心思在这样的事情上。
想到这里,沈璋不经意勾了勾嘴角,白暄那么善良的人,不会去想这老翁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白暄不会去想,那么他就代他去看看。
安置老翁的房间很好找,就在王府偏西门的角落边上。
他到了那小院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屋里已经掌了灯。
沈璋年岁小的时候,跟随太傅学习治国安邦平天下之策,一直没空去学什么拳脚功夫。所以在这时候,他没办法如同功夫好的人一般做许多防备,也没办法屏息听到屋里的动静。
他抬手敲门。
“咚、咚、咚。”
若是正常情况下,那老翁此时应该已经过来开门了。
只是沈璋等了半晌,里头没什么动静。他再凑近了敲敲门......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突然有什么念头在心里闪过,沈璋看向身后某个角落。
“可能出事了,你去找人。”
藏在沈璋身后角落里的是暗七,他被傅司白指来保护和监视沈璋。
他有些心虚的捏了捏手里的匕首......略一考虑,折身回去找人。
沈璋安静的站在了门口。果然出事了。
他原本以为是白暄的某个敌人下了套儿,但现在看来,这人说的那些话,也许是真的。
约摸不到一刻钟,就有小厮抬了一顶步辇过来,步辇上是白暄。后面浩浩汤汤跟了一堆人。
白暄刚从书房出来,就接到消息,匆忙叫人抬过来。沈璋在门口站着等他,身姿挺拔,芝兰玉树,拯救了他的糟糕心情。
白暄下了辇,朝着沈璋走过去。
“原本以为你在翠竹苑,怎么来了这里?”白暄说着话,很自然的牵过沈璋,把他带到自己身后去,抬手就要开门。
沈璋愣了愣,情绪还在刚才白暄牵过他的那一瞬,白暄牵了他的手,并且做出了保护的姿态。
“嗯?”沈璋半晌没有回答,白暄复又问一次,同时也推开了门。
开了门,眼前的这一片场景,白暄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赶紧回过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上了沈璋的眼睛。确保少年没有看到一分一毫。
“怎么了?”
沈璋的眼睛被白暄蒙上,在一片漆黑中,其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开来。
弥漫在空气里的是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道,裹着身前白暄的熏香,混合成一种恶心又安心的矛盾味道。
他胡乱伸手,抓住了白暄挂在腰间的玉佩,拇指抚了抚,安静的开始拽着。
他听见了白暄慌乱如鼓擂的心跳声音。
身后跟来的人鱼贯而入,去处理房间里的惨剧。
沈璋听见一点细微的声音,有人随口说了一句什么。
他自然是不知道,屋里的那些人虽然经过各种训练,但是他们从没处理过这样的惨剧。
白暄把沈璋拖到这个小院的外面,放开了蒙着他眼睛的手。
“老翁很不好吗?”沈璋有了猜测,却没有答案。
“老翁死了,具体我就不同你说了,怕你晚上做噩梦。”白暄本来想摸一把沈璋的头压压惊,奈何沈璋比他高出一些,摸起来不太方便,他只能拍了拍肩膀。
老翁的死状确实很惨,不说沈璋,他大概也要做噩梦了。哭醒的那种。
天知道刚才他打开门之后看见那一地碎尸,他是怎么忍住了尖叫和奔溃的冲动,回头捂着沈璋,并且假装无事的走出来。
这件事情的惊吓程度,在他人生大事里面要排第二了!至于第一,仍旧是他下黄泉的那一回。
沈璋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自己低下头任着白暄摸了摸,才开始问具体的事。
“怎么回事?”
“老翁被分尸了。”白暄头发晕,“这安王府破了一个窟窿,闯进来一个行凶的人。”
“灭口……是没有价值了?还是根本就是一颗棋子?”
“哈哈哈,璋儿真聪明,”白暄先夸了沈璋一句,他就知道这少年一定是个聪明的人,有他在身边的话处理事情应该会事半功倍?白暄被少年牵着玉佩,缓步走着:“算不得是太重要的棋子,马前卒。他背后的人许是用他来告诉我,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要开始了。”
白暄这一句话说出来,沈璋片刻便想明白了。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作为,西黎自然不能免俗。
白暄是西黎的第九位皇子,最年幼的一位皇子。最年幼的皇子今日封了王,沉潜多年的那些执棋人迫不及待要开局了。
战争要开场,白暄身为局中人,自然也是不能避免的。入乡要随俗,入了棋局,就要遵守规则。
从前的东鉴,不过零星四五个皇子,而他早早的就是太子,纵然勾心斗角,却没人能撼动他的地位。他不曾有过这兄弟阋墙的行径。
沈璋担忧的望了白暄一眼,夜幕已经下来了,但他的眼神依旧亮着,传递到了白暄的眼里和心里。
他突然想逗一逗这个少年。
“晚上会做噩梦的,害怕的话要不要来找我?”
“嗯……”沈璋在夜幕的掩盖下,大大方方的红了脸。
少年不经逗,含蓄委婉的应一声。白暄腹诽一下不能一起逗乐子,转瞬间这个想法又把自己逗乐了。
白暄把被沈璋攥在手里的玉佩解下来,系到沈璋腰带上去,装模作样打量一番,说了句:“好看!”但其实他夜盲的厉害,根本没看清楚。
他牵过沈璋的手,认真去看沈璋:“今晚不想坐辇了,夜盲又看不见路,不如你带我回去。”
“好。”沈璋的手原本也是养尊处优,后来经过那些磨难,如今粗糙的很,忽略掉自己的自卑感,忍住抽出来手的冲动。此时牵着的白暄的手,纤细光滑,骨节分明。他抬起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脸,心想,这时候放个圆饼子来也能煎熟吧。
他用力回握了白暄,迈开腿,领着白暄回他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