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婚宴

  册皇后之礼称“嘉礼”。因为王氏是继后,所以礼节比正式封后少了很多。

  皇帝舅舅下旨通知各衙门准备,阿娇刘嫖一行人到时,册封礼正好开始。

  皇帝坐在主位之上,太后则掩了珠帘,尊坐在皇帝后面,左右两旁便是观礼的位置,刘嫖恩宠,是窦太后的心尖人物又是汉景帝的姐姐,坐在了皇帝次右下的位置。

  依次下来,阿娇坐在右排第三个位置,王氏多子多女,从左排依次坐下。而阿娇对面的就是刘彻。

  刘彻席地而坐,怔怔的看着阿娇。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是数不尽的复杂情感,有内疚有不甘,像一把火快要将阿娇吞噬。

  阿娇低了头,不去看他,好像无事一般,吃茶嗫酒,无一差别。反观刘彻,他瘦了不少,冷峻的面庞更加消瘦。

  唯一改变的,他多了一份狠戾,像整个人笼络在阴霾里。

  由礼部奏请由大学士、尚书各一人充当册封的正副使,拿出准备好金宝玉器,大刀阔斧的摆在阶梯两旁。

  内阁大学士或翰林学士撰写好册文、宝文,等待两侧,太监高细的声音响曰:“致祷告天词……”就有擂鼓敲天,号角奏起。

  皇帝端坐在台阶的最顶端,向下铺设了万里红毯,王夫人则一身明黄色的正色宫装。

  凤冠霞帔,应是绝美。

  凤凰嫣红色凤钿冠于脖颈上,偌大的凤冠,冠于发上,垂至肩膀流苏摇曳,两边同时别有佩带飘飘而然,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红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金纱。

  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一团蒲扇遮于面前,端着莲花小步,走过宫阶,王娡来到皇帝身侧。

  美则美矣,却多了媚俗,反而衬不出皇后的端庄,不过她打着浅笑,也多了几分可爱可亲,受人亲近。

  汉景帝牵起王娡的手,温柔对目,在案台上,倾下一炷香。

  又吉时到时,礼部官员将金册、金宝及册文、宝文分置在龙亭内。

  汉景帝起身致词:

  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咨尔王氏乃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

  兹仰承太皇太后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哉。

  词毕,又有击鼓传花,擂声震天,左右全臣皆起身恭迎,跪拜大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

  左侧礼官引礼,王氏泰然一笑,百里炮火向天而放,烟火满天,算是礼成。

  百官宴席正式开始,少了几分拘谨,更是融融喜色的景象,处处歌声曳舞。阿娇垂了眼眸,觉得场面十分讽刺,便寻了由头,说是想出去透气

  刘嫖知晓阿娇心中不爽,所以也就允了。宫中红墙高筑,连透过来的风也带来分闷热压抑,才是初春的日子,枝头枯黄尚未消去,依稀可见的一股萧瑟之意。

  阿娇寻了亭台坐了下来,宫纬漫漫,依着风被吹的飘摇不定,她心绪犹如浮萍,微苦漂泊。风刮过脸颊,淌露一丝疼痛。

  收不到任何关于刘荣的消息,也不知录劜如今在哪里,就像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阿娇无法,衍生出一股无力挫败感。

  身后有掀开帘子,垂珠碰撞的声音,阿娇反射性一看,是刘彻……

  他一身紫薇色的蟒袍黑色缎袍,金丝滚边,绣着蛟龙的模样张牙舞爪,广袖袖边缂丝花纹,暗云花样,月白色束腰,墨发被素色羊脂玉簪束起。

  看样子,高贵了不少。

  刘彻近来一步,阿娇连忙起身,后退几步,隔着珠花宫帘,冷开口道:“恭候太子,太子福安”

  声音冷冷清清,听不出其他的情绪。

  刘彻眉心紧拧,心口一阵缩落,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发觉喉咙干涩。

  阿娇再度开口,“若太子无事,阿娇先行告退,不便打扰太子雅兴。”她转身欲走。

  刘彻却迟疑的开口,“阿娇,你还在怪我吗!?”他一个箭步快速挡去前路,双手紧抓着阿娇的双臂,艰难的道:“我…没有办法!我没有选择的!”

  阿娇冷然,终是抬头看他,对着刘彻一双墨色极渊的眼睛,端着一抹温婉贤淑的浅笑,刘彻一怔。

  他面前的这双眼睛似海深邃,装着愤怒不甘痛苦挣扎,刘彻无力终是放开了阿娇,像失了魂魄一般,喃喃:“对不起……”

  “成王败寇,这没有什么对得起或还是对不起,既然圣旨已下,已经是木已成舟。”阿娇动了动被抓疼的胳膊,后退几步,“无论是太子…还是南蛮子…已经成了这般定居。”

  “那就这样吧”,阿娇坚决离去,却又像蚕蛹抽丝失去全身的力气,才做的决定。

  阿娇悄悄回到了宴会上,百官大臣祝词刚好结束,刘嫖端着酒盏坐下不久,侧目瞥见阿娇心情闷闷,刘彻也紧跟而来。

  见此状,底下又有大臣举杯,“皇上,皇后母仪天下,恩泽万千。这是天下之大,汉朝之福兆,既然陈娇瓮主和太子殿下既有婚约,不如择个日子,将喜宴定下吧!”

  左右大臣皆是附和,“翁主年长太子三岁,此又是大吉,所谓‘有女大三抱金砖’,定是给我大汉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啊!”

  底下一片哄笑,阿娇泰然自若,仿如谈到的人不是她,她端起酿酒一饮而尽,辛辣灌至喉间,在胃里翻涌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