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领头走在前方,刘彻就跟在她的身后,这皇宫,阿娇自然熟悉,且不说她可以自由出入单是随母亲来的次数多了,也知道大概位置。
哪怕年纪尚小,她模模糊糊还是记得马场的路的,七拐八拐间,马场未到,却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吵闹声,阿娇远远望去,只见一模样秀丽的女子在讨罚一个宫女。
她皱了皱眉,定睛一看,竟然是兵部尚书之女,李君。阿娇回头看了一眼刘彻,隐约觉得这种事被蛮人看到了,不好。
然而,她尚未开口,刘彻却是知足的告退了,阿娇看着黑色身影的远去,心下突然觉得这个人似乎还挺知礼数。
回过神来,阿娇却走近了吵闹的那一头,缓缓出声,“李姑娘好大的威风。”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贯银铃声入耳,李君也停下了手中掌挝的动作,回头一见,“原是陈翁主,不知翁主有何事指教啊!?”
李君与阿娇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所以见到阿娇到没有一味阿谀奉承,不过可以依稀听到对方语气中的不屑。
李君的父亲是兵部尚书,而李君自身在京也极负盛名,颇得赞赏。然而,因为阿娇是皇帝外甥,抛开琴棋书画不说,光是这身份就压了李君一头,
以往的百花宴上,都是阿娇摘的京城之花的声名,李君自然不服,如今因为粟姬娘娘择妃,且对自己的青睐有加,这番说话隐隐也有了底气。
只是,阿娇从来不在这些。
她淡然行至被掌挝的宫女面前,略过李君问到,“你唤什么名?”
宫女有些战战兢兢,“女婢叫南莫。”
“南莫!?”阿娇莞尔,“是向南莫回头的意思吗?”
小宫女低头尚未言语,李君却是一声轻笑,踱步移至阿娇身边,如若无人的端起宫女的面容,细细端详片刻,温笑道:“翁主,怕这名字是撞死南墙莫回头的意思吧!”
阿娇也浅笑,“大抵是的吧,和李君姑娘有的一比,明知太子哥哥不喜矫揉造作的女子还是死皮赖脸的贴上去……这说的不就是南莫吗?姑娘剖析的也真到位。”
“只是不知……”阿娇微微一顿,盯着李君那张明显黑的不能再黑的脸,又道,“李姑娘之所以惩罚南莫果真还是撞死南墙不回头!?”
一番伶牙俐齿,阿娇是宫廷墙下长大的,李君有何能比,不过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贬谪罢了。
李君气急,但终究是大家闺媛,始终端着架子,“她左不过是个宫廷鄙人而已,翁主又何必自贬身份去帮这等贱民!?
“何况我今日不过是因为这个丫头撞坏了粟姬娘娘给的花簪,才狠下心来掌罚这个宫女的,”,说到粟姬两个字,李君明显倨傲,微扬了头。
阿娇就只道了一个字,“哦!?”
末尾的鼻音让人听起来不只是何意,不过片刻,阿娇又道,“身份卑微!?冲撞了粟姬舅母!?”连续连个问好。
让李君有些心虚,“当是!”
阿娇却笑的更开怀了,她扶起宫女,“南莫!?你可熟记宫规。”
南莫点点头,阿娇话锋一转,“那我就让你做我的贴身女婢吧,官职虽不高,可好歹是个一等宫婢女了,正正经经的女官呢。”
南莫是宫中旧人,真不知这是翁主要教训人来了,当下便应道,“谢主隆恩。”
“嗯”,阿娇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李君。
对方一脸震惊,神色有些难看,她才说对方身份卑微,陈阿娇就驳了她的意思。
然而未等李君反应,阿娇又是一句将李君的思绪炸了个猝不及防。
阿娇道,“对主子不敬,按宫规但是如何呢?”
“轻则掌嘴五十,重则杖毙。”
“原是如此”,阿娇道,“那方才李姑娘见到本翁主非但不行礼数,还责辱本翁贴身婢女又该怎么处理好了呢!?”
“不如,掌嘴五十好了!”阿娇双目直瞪,射向李君,“怎么,连本翁的话也敢不听了!?”阿娇嗔目怒道,“李君,你难道是觉得你的父亲权势大了,连本翁的人也敢欺?”
李君虽震惊,不过还是端着模样轻轻掩面半就行礼的柔软出声,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翁主错怪了,臣女绝无此意。况且我方才与太子一路,又怎么会招了翁主的婢女!?”
“你有没有此意,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招了我的婢女,我也不知道。可是……”阿娇淡笑,却话锋一转,走到李君面前,“你招我不高兴了,传闻皆说我嚣张跋扈,今日,我就亲自佐证一回!”
“来人呐,把李小姐请下去,让李尚书好好管教管教,免得不知天高地厚!”
李君一震,她哪里知道阿娇敢真的动手,当下慌了神,“陈娇,你不要欺人太甚。”
阿娇不顾,任由左右宫侍把李君拉下去。盯着那一抹倩影,阿娇则在一旁想。
莫不是,天下皆爱柔弱女子!?
宫廷宴散,北边上的落幕之钟已经敲响,阿娇盯着垂暮的夕阳,叹了口气。
世人皆知皇室之人,非富即贵,自小含着金钥匙长大,可是鲜为人知的却是其背后心酸。
陈氏权势虽大,大不过皇帝,且父亲一届武臣,南征北战的日子自然不少,好在近年柔然尚且安分,父亲才无需奔波,这个理,阿娇懂。
那母亲何尝不懂,与刘彻的联姻,不过是牺牲一个自己去换的一时风平浪静罢了,择了人就意味着站了队,棋错一步,满盘皆输。
心下虽是叹息,阿娇还是快了步子,赶回宴会之处,此时,宫人已经散的七七八八。
远远看去,便可以看见馆陶立于宫门之处,她不知何时换成了一袭罗红褶裙,整个人看起来不怒自威,阿娇,走近:“母亲……”
本以为会是一顿教诲,然而刘嫖只是转身上了轿,轿内轻轻飘来风轻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