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讽刺的是什么呢？

　　如果让此刻的黄泽琛来回答这个问题，他大概会说“你在心疼你的好兄弟遇上渣男并且痛骂渣男三百遍的时候，其实你也遇上了渣男”。

　　黄泽琛的手机在桌上嗞嗞地震动着，屏幕几乎保持着常亮，微信、电话和短信三管齐下，可黄泽琛愣是没给手机分一个眼神。他利落地把家里不属于自己的物品打包收拾好，等两小时前预约的快递上门取件。

　　而疯狂打他电话的人此刻还在遥远的英国，等待第二天飞回国的航班。

　　快递小哥上门领走快递后，黄泽琛才分出时间来给震动不停的手机，接起正打进来的电话，不等对方开口，直接说：“你的东西我已经打包好寄到你的公寓了，不麻烦你亲自过来取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想找谁、想追谁跟我没有关系，也希望你能不把我再拖进去，毕竟我出场费也挺贵的。鉴于跟你在一起的这半年，我过得挺高兴，所以还是希望我们好聚好散，不要闹得太难看。”

　　张程举着电话沉默，他想说的对不起在黄泽琛这番话出口后显得格外没有分量。

　　“泽琛，我很抱歉……”

　　“我接受了。”黄泽琛打住了他后面的话，“别往下说了，就祝我们以后工作上合作愉快吧。”

　　感情到最后如果剩下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还不如相看两厌，只会更让他觉得难堪。

　　好像这段日子的相处，除了利用之外不掺半点情谊，才能在最后说出的话是一句模棱两可的对不起。

　　黄泽琛毫不留恋地挂了电话。

　　少了一多半东西的家里显得格外空旷，成双成对的物件，自己那一半也被丢进了垃圾桶。跨年的钟声却偏偏在此刻响起，26层的高度也没能挡住小区附近商业区人们跨年时候的欢呼，飘进了黄泽琛家里。

　　好像还听到了回声。

　　新年来了。

　　“挺好的。”黄泽琛自言自语，“新年新气象。”

　　微信里群发的消息一条条涌进来，大家都在彼此祝福着“新年快乐”，黄泽琛从善如流地拿过手机，挑出几个重要客户和朋友单独发了祝福后，剩下的人一条群发搞定。

　　“傻逼张程。”

　　翻着聊天列表，看到助理一天前发来的消息，黄泽琛还是没忍住骂了出来。

　　尽管他反复告诫自己，不嗔不怨不怒不苦，可肉体凡胎又怎能真正褪去内心真实的情感。

　　自己助理发来的消息是：“小黄总，大扫除的时候在我抽屉里发现了张总曾经来找您放下的礼物。当时张总说先不用跟您说，是给您准备的惊喜，让我先收着。后来他一直没来拿，我就给忘了。您看怎么处理？”

　　黄泽琛听到自己小男朋友还准备过惊喜，好奇心一下上来，回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韩总来找您的那天。”

　　黄泽琛的脸骤然煞白，躺在沙发上不可思议地望向坐在秦易工作台前认真修他们这几日合影的张程。

　　“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记得韩总进去没多久就来了，一直在门口等着。后来说他有急事，便把给您准备的礼物暂时留下了，还嘱咐我是惊喜一定要瞒着您。不过韩总走了以后，张总就回来了。我这边有那天的监控视频，您需要的话我发您邮箱。”

　　两分钟后，黄泽琛咬着手指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办公室外的监控录像。

　　那天他跟韩井煜说过什么？

　　——可是我知道他在哪儿，你猜猜他这辈子还愿不愿意再看见你，或者再听见你的名字？

　　而那天张程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怪不得，那天的张程像开了屏的孔雀似的，还把默契吹得天花乱坠。

　　从那天之后呢，哪怕两个人在不同的城市，张程每周总会有一两天出现在凉城，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被自己质疑过他的工作室是不是快倒闭了所以老板才这么闲。

　　亏他在撞破自己跟秦易视频的时候还装出一副被欺瞒的诧异模样。又或者，那天所谓的突查，也在他的计算范围内，算好了那天是秦易的生日，自己的种种举动在他面前就是大写的“我要跟秦易联系了，你赶紧来发现吧”。

　　果然半只脚踏进娱乐圈的人就是跟他们普通人不一样，演技出神入化。

　　“张程。”

　　他们在一起后，黄泽琛除了被张程折腾狠的时候，就没叫过他的全名。张程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头抬得很快，温柔地问：“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去打球的那天。”

　　“记得，怎么了？”

　　“你来过两次我办公室？”

　　张程的表情僵住了。

　　“啊，是啊，客户临时找我有事，我就先去处理了一下。”张程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怎么忽然想问这个？”

　　黄泽琛笑道：“我助理丢了东西，他们看监控的时候看到了，跟我提了一句。哎，我想吃昨天晚上那家店的牛排，你去帮我买好不好。”

　　“现在吗？”张程看了一眼表，距离午饭结束才刚刚两个小时，“你怎么饿的这么快？”

　　黄泽琛故意板起脸：“你是不是懒得去给我买？那家店远嘛，等你买完回来就四五点了，我还不该饿吗？”

　　张程把自己修了一半的图保存起来，收拾好电脑走到瘫成一团的黄泽琛身边，在他额头上落了一个吻，说：“一会儿起来动动，消化快点，空出肚子吃牛排。”

　　黄泽琛敷衍地点点头，推了张程一把，把人赶出了门。

　　听到汽车的声音渐远后，黄泽琛翻身起来，回房间收拾好东西，出门打了车直奔机场。

　　张程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家和只剩下自己行李的房间。而黄泽琛的手机能拨通，却无人接听。

　　“喂，秦易。”

　　“泽琛刚给我打电话说公司临时有事先回去了，他打你电话打不通让我转告你，你当初放在他助理那儿的神秘礼物他收到了，很惊喜。”

　　“秦易，我好像干了件蠢事。”

　　当晚，张程被扫地出门。

　　秦易想给黄泽琛发微信，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孤零零地发了句：对不起。

　　黄泽琛下飞机后就开了机，从跳个不停地消息中，抽选出了秦易那条，上了车后便把电话回了过去：“喂，老秦，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啊，你那个小心思别多想。”

　　“但是……”

　　“再但是也但是不到你头上，你就安心顾好你自己和小蓉，等有机会了我再过去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