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安科技今年的重点项目是临床机器人的研发，说是机器人，以目前的技术也只是一个手术用的机械臂，工程组模型的制作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即将进入测试。
韩井煜给秦易的是机械臂的计划书、全部设计稿、功能程序和模型概念图。以秦易的专业能看得懂程序，可几稿看上去相差不多的设计稿他就不懂其间的缘由了，甚至觉得终稿还没有初稿看上去赏心悦目。秦易硬着头皮把纸质设计稿看了一遍，将他所能发现的每一稿的不同记了下来，再用电脑细细看这每一处的差别。找出差别后，去找设计组的前辈借了几本参考书，加上自行**将一些自己理解的修改原因也记在了笔记本上。整整一上午，他对着设计图、参考书和手机，写了整整十页纸。
秦易对自己一上午的成果很是满意，他看了眼时间，准备趁下班前的半小时先扫一眼程序代码。他的光标刚移到文件夹上，席贺便敲了敲他的桌子。
“席助。”秦易连忙起身，双手紧张地抓着衣服角。
席贺见他这副模样，笑说：“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里面那个魔头。我看你一上午都没挪窝，可别学里面那个人的作风。”
秦易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觉得韩总那样挺好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都听了清楚。他身后位置的男人打趣说：“行，韩总要是听见肯定很满意，又是个工作机器。”
“虽然你之前实习跟大家都认识了，但是今天毕竟是你第一天正式上班，总是要跟大家打个招呼。”席贺招呼着他走到办公区中间，对同事们说：“之前在我们部门实习的秦易今后就正式成为我们的同事了，大家欢迎一下。”
秦易对着四周都鞠了躬，说：“很荣幸能回知安跟大家共事，谢谢大家。”
席贺：“韩总说今天中午他请客，给新同事接风，楼下新开的西餐厅。”
“韩总大手笔，这是新招了助理心情好吧。哎哎哎，谁最近犯了错的赶紧去认错，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我昨天迟到的那一分钟能不能不扣钱？”
席贺看着他们没了正形，笑骂道：“一个个的活干完了是吗？一会儿让韩总说你们消极怠工，工资给你们扣光。”说完领着秦易回了位置，嘱咐说：“今天下午工程组来汇报进度，三维立体模拟操作图出来了，你一起去。”
“我可以去吗？我还看不懂那些。”
席贺宽慰地拍拍他肩膀：“慢慢就懂了，你才第一天上班，主要就是让你熟悉一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韩总既然把你放身边自己亲自带，就证明他看中了你身上的潜力。韩总挑人的眼光是很高的。”
“我会努力的，谢谢席助。”
“不客气，你先看看韩总给你的关于工程组的资料，下午的会听听就行，这话我可是悄悄跟你说的，别让韩总听了去。”
席贺两句话就把秦易的紧张打发了去，余光扫到了秦易桌上散落的密密麻麻的笔记，心下觉得这次韩井煜恐怕真的招到了合心意的助理。带着对自己摆脱学术会议的零星可能性的暗喜，席贺从自己办公室里拿出了盒饭，放进茶水间的微波炉里加热后送进了韩井煜的办公室。
“哎，中午给你的小助理接风你去不去露个面？”
韩井煜把面前的稿件往旁边一推，腾出一块桌子后接过饭盒：“不去了，他们看见我估计也不想吃饭了。”掀开盖子以后，韩井煜眉头一皱，指着里面的饭一脸嫌弃：“你是一口气做了一个星期的咖喱吗？”
席贺眉毛一挑，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讽刺：“你要是去投资一个营业到半夜一两点还有新鲜蔬菜的超市，我绝对每天换着花样的给你做饭。”
“小区楼下，十一点关门。”韩井煜把“十一”咬的极重，“你昨天五点下班。”
席贺一手指着韩井煜一手捂着心口，一脸的痛心疾首，狰狞地看着他说：“你没有良心，你知道这周有几个饭局吗？我又要给一群外行讲我们的系统，又要陪他们喝酒，这周我就没有十二点前进过家门。”
韩井煜吃饭很快，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见了底。席贺看着快吃干净了的饭盒，咬牙说：“你一个没有味蕾的人，吃饭就是为了有能量工作，就不要挑三拣四了。”
“今天下午会后给你放假。”
席贺眼睛一亮，正准备问晚上的应酬能不能不去，就听韩井煜补道：“应酬是公司安排，我管不了。明天我要吃三明治和沙拉，谢谢。”
“姓韩的，迟早有一天我得毒死你。”
韩井煜把饭盒和勺子收拾起来，往席贺面前一放：“多放紫甘蓝，谢谢。出去带门。”说完拿着漱口水离开了办公室，剩下席贺任劳任怨地去收拾餐具。
中午接风宴韩井煜日常。没露面，席贺代表着又说了一通假大空，最后总结了一句“以后好好在不是人的领导手下做事”，才放他们开饭。
凉大离知安科技并不远，但秦易想着再看看资料便跟着离家远的同事一起回了公司。回到工位后，电脑上贴着的一张显眼的纸条吸引了他的注意，秦易辨认了半天韩井煜为了省事龙飞凤舞的笔迹才认出“来我办公室”五个字。
上班第一天中午被顶头上司叫到办公室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秦易内心闪过无数种情绪，紧张忐忑担忧，但更多的是感叹自己中午还好没有回学校。
他调整好情绪，敲了敲韩井煜办公室的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却被韩井煜的行为吓了一跳。
他的顶头上司，正拿着他的笔记本，像是老师批改作业一样地在他的笔记本上画着叉。
“韩总，您找我。”
“坐。”韩井煜合起笔，问：“这是你上午自己写的？”
“是。”
“依据是什么？”
“**和周老师借我的书。”
韩井煜点点头，秦易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韩井煜嘴角微微有了弧度：“设计本身不是你的专业，这个项目外观又涉及到了他的功能实现，你这个笔记能想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你跟我过来。”韩井煜起身又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将设计稿和他的笔记放在一起。“手术机械臂最重要的是他的功能，所以外观设计上我们并不以绝对的好看为目标，而是考虑怎么能更多的发挥出功能。先直接比较初稿和定稿，整个变化最大的是下部，相当于人的手和手腕的部分，是对整个机械臂要求最高的地方。所以从初稿到终稿，所有的改动不是因为美观经济，而是因为灵活。”
韩井煜的声音低沉磁性却并不沙哑，像是夜风吹动着半枯的落叶，将干未干的水分减轻了树叶间的摩擦，给干枯的沙沙声带去潮意。明明是秦易从未涉猎过的领域，韩井煜却让他三两句话就推开了这扇门。
“这就是你这份笔记的大概错误，回去重写一份，明天交给我。下午的会把你不懂的也写下来，我明天中午跟你说。程序你应该大部分都看得懂，剩下复杂的你尽量看。”
“好的，谢谢韩总。”
“中午接风宴怎么样？”
“同事们都很好，饭也很好吃。”
韩井煜点点头：“去工作吧。”
秦易被他问的一懵，摸不准他的意思，只能抱着资料和笔记本说了句“韩总再见”朝外走。
“那个，欢迎你来技术部。”韩井煜像是蚊子哼哼似的来了一句，秦易只听了个大概，疑惑地回头去，却见韩井煜的头被电脑显示器严严实实地挡着，留了一个逃窜在外的耳朵泛着红色。
联系着中午席贺那句“他其实是高兴你来的，就是傲娇，别理他”，秦易明白了过来，忍着笑说：“谢谢韩总，我会努力工作的。”
韩井煜没理他，听到关门声后，往椅子上一瘫，自言自语着：“啧，真是……”
两小时前，席贺给韩井煜发微信：“小朋友对你不来表示很伤心，以为你对他不满意。人家可是啃了一上午你给的设计图，也就是你敢让刚毕业的专业不对口的小朋友自己看图。小朋友把你当偶像，你悠着点，别又把人欺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