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路潇终于从里屋,眼睛红红的,但是仍然带着笑意。她对付云川说:“你的亲姥姥叫你进去,拖鞋底,扫帚和晾衣架都给你准备好了,待会就是再疼也别哭啊,给我丢人。”
付云川一脸坚毅地点头:“放心,我绝对不给你丢人!”撂下这么一句,他就一个做作又霸气地转身往里走,把路潇逗得合不拢嘴。其实他的腿在发抖,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这么害怕。
待他进去,里面没有拖鞋底,也没有扫帚和晾衣架,有的是面色有些许凝重的路姥姥还有她手上拿着的登记的时候路潇需要的资料。
“这个,给你。”
路姥姥把资料递出,几次张嘴欲说些什么,但都止住了。
她想问的也都是刚才问了路潇的那些话,路潇给她的答复,明确又详细,让她不愿再开口问付云川,只怕是会得到相同的结果。
思前想后,老太太长叹了一声:“唉,我们潇潇啊,我也交给你了。”
老太太只希望路潇在天上的父母不要恨她,恨她作出这样草率的决定。倘若她有心阻止,路潇大概也会听她的劝。不过她这个身子骨,还能陪潇潇多久呢。说到底,也只有小川是能陪着潇潇走一辈子的人。
看着手中拿着的东西,听着路姥姥的嘱咐,付云川知道了他们已经过了姥姥的这一关。以为等着他的是反对和训斥,结果是姥姥给他的信任。
他双手庄重地接过那些相关的资料,深深地给姥姥鞠了一躬,很长很长,也是为了掩饰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过了许久,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姥姥,谢谢你相信我,我会一直一直对潇潇好的,绝不辜负。”辜负谁的,连个宾语都没说出来。
当时他的脑子比一片空白都不如,他的脑子里一会儿是天空,一会儿是烟花,一会儿雷声闪电,一会儿风雨交加。要是给他时间,他一定能把话说的更漂亮一点,把对未来的计划也能说个一二。可是当时的他,嘴笨地只说出了一句,喉咙里就冒着哽咽的声音。
路姥姥也不为难他,握住了付云川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回一个“好”字。
是应允,也是祝愿。
那一天,二十二岁的付云川和路潇,做着一件荒唐的事情,也迎来了这一生最紧张的时刻。
比付云川第一次登台演出在聚光灯下唱歌还紧张;比路潇当年躲在垃圾桶边上屏住呼吸还紧张。
别的准夫妻们,要么欢声笑语,要么相依相偎,honey宝贝的,要多甜蜜有多甜蜜。到了路潇和付云川这儿,画风突变,路潇话都说的不利索,付云川直接闭了麦。他们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面色凝重,任谁看了都觉得是来离婚的。究其原因,其实是他们走得匆忙,也没有一个可以问的人,无头苍蝇一样地一边查着手机,一边紧随着人群。
这里的所有事情对于两个毫无经验毫无准备的人来说,就像是一个大迷宫。他们紧张又兴奋,没有一点儿真实的感觉,轻飘飘地在空气里,就像两朵云。
前后都有人看到这一对手忙脚乱的准夫妻,觉得好笑有养眼。他们纷纷指导着,还有工作人员的帮助,使得这对准夫妻也走上了正轨。
在填登记表的时候,付云川的手都是抖的。,路潇把自己的名字都写错了两次。工作人员拿到表格,看到了他们两人的年龄,笑得意味不明,但她还是很郑重地把结婚证交到了她们两人的手上。
拿到结婚证的时候,付云川还没有什么真实的感觉,只有路潇拿着结婚证,低着头傻笑。直到他们在党国徽之下宣誓,才有了后知后觉的感动: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当他们走出了民政局大门的那一刻,两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松了一口气。
路潇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付云川一步一步地跟在后面。路潇边走着边看着手里的证,扭头想要和付云川说些什么,却没看到某人的影子。
真是白长了这么长的腿了。她在心里暗暗地想着,转身大喊了一声:“付云川——”
八月温和的日光,空气里全是路边一排叫不出来名字的树的清香。
女孩穿着白衬衫,头发不长,轻盈地荡了荡……
直到这一瞬间,付云川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女孩已经成为了与他携手一生的人。
“怎么了?”
“哎呀你太慢了,快过来!”
路潇站在了原地,等着付云川几步跑向她。
看到某人还是呆愣着的模样,路潇以为他没能从刚才缓过神来,忍不住嘲笑他:“付云川,你也太没出息了。”